他們跟祭司系鬥了這麼多年，自然深知大祭司的手段，哪怕是照著剛才的劇本繼續發展下去，想要藉此機會一把將其錘到也是不現實的事情。
不過，只要他們和林逸默契聯手，至少總能從對方身上狠狠撕下一塊肉來。
可惜，這幫烏合之眾實在是爛泥扶不上牆。
伴隨著一場徹底失控的超級大混亂，聲勢浩大的沉默行軍，至此宣告終結。
如果衛雨兒還活著，身為發起者她恐怕會很失望，當然更有可能的是，在沉默行軍被別有用心之人刻意引向歧途的時候，她就已經不再對此抱有任何希望了。
從最後的結果來看，這就像是一場全民狂歡的鬧劇。
從頭到尾，作為被重點針對的目標人物林逸，沒有遭受到任何實質性的打擊。
而大祭司這個已經近乎浮到檯面上來的幕後黑手，其最大的損失，也是因為無形中招惹了劍聖而被換掉一個替身，其他可說是毫髮無損。
甚至就連他那高高在上的人設，都未必會受到多少影響。
畢竟以他手中所掌握的資源，引導輿論混淆視聽，對他來說實在太過簡單了，說不定到最後反而會多出一票不明真相的小可愛，自發替他辯護。
真正付出代價的，是被其放棄的這數百個暗子，以及在之前種種極端事件和眼下這場混亂踩踏中喪生的一眾底層修煉者。
在此之前，林逸從來沒想過築基期修煉者竟然也會跟普通人一樣相互踩踏，甚至在踩踏中喪生。
如今眼見為實，在動輒壓制巨頭境乃至尊者境的這塊地方，所謂築基期修煉者，其行動能力比起世俗界普通人強出有限。
他們視普通人為螻蟻，而在這裡，他們自己就是最微不足道的螻蟻。
這場大混亂持續了整整半天。
據不完全統計，光是因相互踩踏而喪生的低階修煉者，人數就已不下於五千。
相比起過百萬的龐大基數，這個數字也許沒有那麼刺眼，但要知道，即便以海域之廣袤，每年因各種意外殞命的低階修煉者，人數合在一起也都不到這個數字。
這是一場徹頭徹尾的災難。
林逸從頭到尾目睹了這一切，雖然沒有聖母到為了這群不明是非之人去冒險救援，但無形之間，心境還是大為觸動。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此前他理解這句話的含義，但也僅限於理解，說不上有什麼深刻體會。
而在今天親身經歷，尤其在無形中代入新世界的世界意志後，頓覺整個世界的認知層次都不一樣了。
姜小尚第一時間感受到了他的變化，不由詫異道：“我去，就因為看了這麼一場熱鬧，你就開始褪去人性了，不至於吧？”
林逸一愣：“褪去人性？”
緊接著才反應過來，整個過程，自己居然沒有半點物傷其類的感覺，純粹只是站在一個觀測者的角度冷眼旁觀，這放在以往根本是不可想象的事情！
雖說隨著實力境界提升，尤其是經歷的殘酷紛爭越來越多，心性會變得越來越硬，同時也越來越難以跟底層產生共情，這是事物發展的必然規律。
但是林逸向來認為，自己心性並沒有什麼實質性改變。
普通人該有的喜怒哀樂和愛恨情仇，他一樣不缺，區別不過是他掌控得更好，不會輕易被這些東西主導罷了。
可是剛剛，很明顯這種感覺開始減弱了，開始變得不那麼自然，開始變得無足輕重。
他身上的人性，正在逐漸消失。
察覺到林逸的反應，姜小尚撇了撇嘴：“不用那麼緊張，褪去人性獲得神性，這本來就是晉級神境的必經之路，只不過你來得比其他人更早一些罷了。”
林逸沉默許久：“一旦徹底褪去人性，是不是也就意味著失去了常人擁有的感情？”
“那是自然，要不然怎麼說諸神一個個都是沒有感情的怪物呢。”
姜小尚陡然一驚：“你該不會因為這個就心生動搖吧？”
林逸沒有回答。
沒有回答，其實就是一種回答。
他打心底不想成為一個莫得感情的怪物，這不僅僅是身為人類的一種本能選擇，更重要的是他不想有一天，自己用看待螻蟻的目光，去看待楚夢瑤這一眾紅顏知己和世俗界的那些兄弟們。
真要淪落到那一步，哪怕他還是林逸，哪怕他還擁有著名為林逸的一切記憶，他也已經死了。
姜小尚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