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救上。這麼一耽擱,最後一頭鱷魚已迫近身邊,張開巨口往楊過肩頭咬落。這時拳打足踢均已不及,雖可躍開閃避,但那巨口的雙顎一合,說不定便咬在綠萼身上,危急中雙手齊出,一手扳住鱷魚的上顎,一手扳住下顎,運起內力,大喝一聲,只聽得喀喇一響,鱷魚兩顎從中裂開,登時身死。
楊過雖扳死兇鱷,背上卻也已驚得全是冷汗。綠萼道:「你沒受傷罷?」楊過聽她語聲之中又是溫柔,又是關切,心中微微一動,道:「沒有。」只是適才使力太猛,雙臂略覺疼痛。綠萼察覺死鱷身軀躺在巖上,一動也不動,心下極是欽佩,道:「你空手怎麼將它弄死的?黑暗中便又瞧得恁地清楚。」楊過道:「我隨著姑姑在古墓中居住多年,只要略有微光,便能見物。」他說到姑姑與古墓,不由得一聲長嘆,突然全身劇痛,萬難忍受,不由得縱聲大叫,同時飛足將死鱷踢入潭中。
兩頭鱷魚正向巖上爬上來,聽到他慘呼之聲,嚇得又躍入水中。
公孫綠萼忙握住他手臂,另一手輕輕在他額頭撫摸,盼能稍減他的疼痛。楊過自知身中劇毒,縱然不處此危境,也活不了幾日,聽公孫谷主說要連痛三十六日才死,但疼痛如此難當,只畏再挨幾次,終於會忍耐不住而自絕性命,然自己一死之後,公孫綠萼無人救護,豈不慘極,心想:「她所以處此險境,全是為了我。我不論身上如何疼痛,必當支援下去,但願那谷主稍有父女之情,終於回心轉意而將她救回。」心中盤算,一時沒想及小龍女,疼痛登時輕緩,說道:「公孫姑娘,別害怕,我想你爹爹就會來救你上去。他只恨我一人,對你向來鍾愛,此時定然已好生後悔。」
公孫綠萼垂淚道:「當我媽在世之時,爹爹的確極是愛我。後來我媽死了,爹爹就對我日漸冷淡,但他……但他……心中,我知道是不會恨我的。」停了片刻,鬥地想起許多奇怪難解之事,說道:「楊大哥,我忽然想起,爹爹一直在怕我。」楊過奇道:「他伯你?那倒奇了。」綠萼道:「是啊,我總覺爹爹見到我之時神色間很不自然,似是心中隱瞞著甚麼要緊事情,生怕給我知道了。這些年來,他總是儘量避開我,不見我面。」
他以前見到父親神情有異,雖覺奇怪,但每次念及,總是隻道自母親逝世,父親心中悲痛,以至性情改變,但這次她摔入鱷潭,卻明明是父親佈下的圈套。他在丹房中移動三座丹爐,自是開啟翻板的機關。若說父親心恨楊過,要將他置之死地,楊過本已中了情花之毒,只須不加施救,便難以活命,何況那時他正跌向鱷潭,其勢已萬難脫險,然則父親何以將自己也推入潭中?這一掌之推,那裡還有絲毫父女之情?這決非盛怒之下一時失手,其中必定包藏了陰謀禍心。她越想越是難過,但心中也是越加明白。父親從前許多特異言行當時茫然不解,只是拿「行為怪僻」四字來解釋,此時想來,顯然全是從一個「怕」字而起,可是他何以會害怕自己的親生女兒,卻萬萬猜想不透。
這時鱷潭中鬧成一片,群鱷正自分嚼死鱷,一時不再向巖上攻來。楊過見她呆呆出神,問道:「是否你父親有甚隱事,給你無意之中撞見了?」綠萼搖頭道:「沒有啊。爹爹行止端方,處事公正,谷中大小人等無不對他極是敬重。今日他如此對你確是不該,但以往從未有過這般倒行逆施之事。」楊過不知絕情谷中過去的情事,自難代她猜測。
鱷潭深處地底,寒似冰窟,二人身上水溼,更是涼氣透骨。楊過在寒玉床上練過內功,對這一點寒冷自是毫不在意,公孫綠萼卻已不住顫抖,偎在楊過懷中求暖。楊過心想這姑娘命在頃刻,定然又是難過又是害怕,想說幾句笑話逗她一樂,只見潭中群鱷爭食,巨口利齒,神態猙獰可怖,於是笑道:「公孫姑娘,今日你我一齊死了,你來世想轉生變作甚麼東西?似這般難看的鱷魚,我是說甚麼也不變的。」
公孫綠萼微微一笑,道:「那你還是變一朵水仙花兒罷,又美又香,人人見了都愛。」楊過笑道:「要說變花,也只有你這等人才方配。若是我啊,不是變作喇叭花,便是牛屎菊。」綠萼笑道:「倘若閻羅王要你變一朵情花,你變不變?」
楊過默然不答,心中極是悔恨:「憑我和姑姑合使玉女素心劍法,那賊谷主終非敵手。那時他手忙腳亂,轉眼便要輸了。偏生事不湊巧,姑姑在劍室中給情花刺傷,而這素心劍法又須兩人心靈相通,情意綿綿,方始發出威力。唉,這也是天數使然,無話可說了。卻不知姑姑眼下如何?」他一想到小龍女,身上各處創口又隱隱疼痛。
公孫綠萼不聽他答話,已知自己不該提到情花,忙岔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