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阿英,你把手帕縛在頸中,千萬不可解脫,知道麼?」程英不明他用意,但既是姨父吩咐,當即接了過去,點頭答應。
陸二孃本已痛得神智迷糊,聽到丈夫說話聲音,睜開眼來,說道:「為甚麼不給雙兒?你給雙兒啊!」陸立鼎道:「不,我怎能負了她父母之託?」陸二孃急道:「你……你好狠心,你自己女兒也不顧了?」說著雙眼翻白,聲音都啞了。陸無雙不知父母吵些甚麼,只是哭叫:「媽媽,爸爸!」陸立鼎柔聲道:「娘子,你疼雙兒,讓她跟著咱們去不好麼?」
原來這塊紅花綠葉錦帕,是當年李莫愁贈給陸展元的定情之物。紅花是大理國最著名的曼陀羅花,李莫愁比作自己,「綠」「陸」音同,綠葉就是比作她心愛的陸郎了,取義於「紅花綠葉,相偎相倚」。陸展元臨死之時,料知十年之期一屆,莫愁、武三通二人必來生事,自己原有應付之策,不料忽染急病;兄弟武藝平平,到時定然抵擋不了,無可奈何之中,便將這錦帕交給兄弟,叮囑明白,若是武三通前尋報仇,能避則避,不能避動手自然必輸,卻也不致有性命之憂;但李莫愁近年來心狠手辣之名播於江湖,遇上了勢必無幸,危急之際將這錦帕纏在頸中,只盼這女魔頭顧念舊情,或能手下忍得一忍。只是陸立鼎心高氣傲,始終不肯取出錦帕向這女魔頭乞命。
程英是陸立鼎襟兄之女。她父母生前將女兒託付於他撫養。他受人重託,責任未盡,此時大難臨頭,便將這塊救命的錦帕給了她。陸二孃畢竟舐犢情深,見丈夫不顧親生女兒,惶急之下,傷處劇痛,便暈了過去。
程英見姨母為錦帕之事煩惱,忙將錦帕遞給表妹,道:「姨媽說給你,你拿著罷!」陸立鼎喝道:「雙兒,是表姊的,別接。」武三娘瞧出甚中蹊蹺,說道:「我將帕兒撕成兩半,一人半塊,好不好?」陸立鼎欲待再說,可是一口氣接不上來,那能出聲,只是點頭。武三娘將錦帕撕成兩半,分給了程陸二女。
武三通站在洞口,聽到背後又哭又叫,不知出了甚麼事,回過頭來,驀見妻子左頰漆黑,右臉卻無異狀,不禁駭異,指著她臉問道:「為……為甚麼這樣?」武三娘伸手在臉上一摸,道:「甚麼?」只覺左邊臉頰木木的無甚知覺,心中一驚,想起李莫愁臨去時曾在自己臉上摸了一下,難道這隻柔膩溫香的手掌輕撫而過,竟已下了毒手?
武三通欲待再問,忽聽窯洞外有人笑道:「兩個女娃娃在這裡,是不是?不論死活,都給丟擲來罷。否則的話,我一把火將你們都燒成了酒罈子。」聲若銀鈴,既脆且柔。
武三通急躍出洞,但見李莫愁俏生生的站在當地,不由得大感詫異:「怎麼十年不見,她仍是這等年輕貌美?」當年在陸展元的喜筵上相見,李莫愁是二十歲左右的年紀,此時已是三十歲,但眼前此人除了改穿道裝之外,卻仍是肌膚嬌嫩,宛如昔日好女。她手中拂塵輕輕揮動,神態甚是悠聞,美目流盼,桃腮帶暈,若非素知她是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頭,定道是位帶髮修行的富家小姐。武三通見她拂塵一動,猛想起自己兵刃留在窯洞之中,若再回洞,只怕她乘機闖進去傷害了眾小兒,見洞邊長著棵碗口粗細的慄樹,當即雙掌齊向慄樹推去,吆喝聲中,將樹幹從中擊斷。
李莫愁微微一笑,道:「好力氣。」武三通橫持樹幹,說道:「李姑娘,十年不見,你好啊。」他從前叫她李姑娘,現下她出了家,他並沒改口,依然舊時稱呼。這十年來,李莫愁從未聽人叫過自己作「李姑娘」,忽然間聽到這三個字,心中一動,少女時種種溫馨旎旖的風光突然湧向胸頭,但隨即想起,自己本可與意中人一生廝守,那知這世上另外有個何沅君在,竟令自己丟盡臉面,一世孤單淒涼,想到此處,心中一瞬間湧現的柔情密意,登時盡化為無窮怨毒。
武三通也是所愛之人棄己而去,雖然和李莫愁其情有別,但也算得是同病相憐,可是那日自陸展元的酒筵上出來,親眼見她手刃何老拳師一家二十餘口男女老幼,下手之狠,此時思之猶有餘悸。何老拳師與她素不相識,無怨無仇,跟何沅君也是毫不相干,只因大家姓了個何字,她傷心之餘,竟去將何家滿門殺了個乾乾淨淨。何家老幼直到臨死,始終沒一個知道到底為了何事。其時武三通不明其故,未曾出手干預,事後才得悉李莫愁純是遷怒,只是發洩心中的失意與怨毒,從此對這女子便既恨且懼,這時見她臉上微現溫柔之色,但隨即轉為冷笑,不禁為程陸二女暗暗擔心。
李莫愁道:「我既在陸家牆上印了九個手印,這兩個小女孩是非殺不可的。武三爺,請你讓路罷。」武三通道:「陸展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