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真不算多。不過旁人從來不向我們要求賠償這樣輕微的災害損失。我們現在斷不能夠照付,請您想想吧,譬如手帕、手套、掃帚,破鞋子,一切小的東西,那都是每日逃不了火災的損失的。”
她面紅了,覺得滿身都是怒氣了,說道:
“先生,不過去年十二月,因為煙囪走火,我們至少損失五百金法郎,倭雷依先生一點兒沒有要求賠償,今天公司賠償我的雨傘是應該的。”
經理猜到她是說謊,就帶著微笑說道:
“你可以老實說喲,太太,倭雷依先生對於五百金法郎的損失一點兒也不要求賠償,現在為了修理雨傘的五六個法郎,倒反來要求,這是很可怪的事。”
她一點也不驚慌地答道:
“請您見諒,先生,五百金法郎的損失,是屬於倭雷依先生的錢袋裡的,至於這十八個的損失,是屬於倭雷依太太名下的。這不是一碼事。”
經理看見他既然推不開這個婦人,並且徒然耗去時間,於是用退讓的神情問道:
“請您把怎樣成災的情形說給我聽。”
她覺得勝利在望,便開始敘述起來:
“請聽吧,先生,我有一隻擱雨傘和手棍的銅架子放在大門旁邊。某天我回家的時候就把這柄傘擱在架子裡。我應該告訴您,架子上部有一塊板子是做安置蠟燭火柴用的。我伸手取了三四根火柴。拿一根一劃,誰知它斷了;我再劃第二根,立刻燃了,卻又立刻滅了。再劃第三根,誰知也是一樣。”她說到這裡,經理用一句俏皮話打斷了她的敘述:
“那果真都是政府製造的火柴嗎?”
她不懂這個意思,依然繼續敘述:
“那是很可能的。我每次都是劃到了第四根才劃出火去點燃蠟燭,隨後我進房預備睡覺。但是刻把鍾以後,我覺得有點燒焦了東西的味兒。我素來是害怕火燭的。唉!倘若我們偶然出了一個亂子,那不可能是我的過錯!尤其自從遇見我剛才告訴您的那次煙囪走火以後,一直沒有見過它。我所以立時起床走到外面去找,我像獵犬一樣向四處嗅著,終於看見這雨傘燒著了。那大約是因為掉了一根火柴進去的原故。現在你看見它被火燒成什麼樣子了……”
經理已經打定了主意,問道:
“這種損失,你估計要多少錢?”
她不敢確定數目,待著沒有說話。後來她裝著大度地說道:
“請您教人修理吧。我再到您手中來取。”
他拒絕了:
“不成,太太,我不能照辦。您要求多少,請您告訴我吧。”
“但是……我覺得……這樣吧,先生,我不能賺您的錢,我們去試一下。我把這雨傘拿到一家傘鋪子裡,教他們配一個又好又結實的綢傘面,以後再拿發票向您取款。這可成?”“很好,太太,就這麼說妥了。我寫一張通知出納科付款的條子給您,那裡有人償還您的用費。”
於是他寫了一張片子交給倭雷依太太,她伸手接了它,道了謝,害怕經理變卦就匆匆走出來了。
她現在歡歡喜喜地在街上走著去尋一家氣象與眾不同的雨傘店。等到尋得了一家華美的鋪子,她就走進去用一道安安穩穩的聲音說道:
“這是一柄要換綢面的雨傘,要頂好的傘面。請您拿最好的裝上去。我決不在乎價錢。”
'23'散步
勒臘老爹,拉菩時公司司帳員從店裡出來的時候,他的眼睛被夕陽的光輝照昏了好一會兒。原來他是整天在煤氣燈的黃色火光下面工作的,地方正是店房後面項頭的部分,剛好對著一個又深又窄像是一口水井樣的天井。那間小屋子正是他40年以來一直度過白晝的地方,裡面非常晦暗,即令在盛夏也只有11點到3點之間不必點燈。
小屋子裡永遠是又冷又潮溼的,它的唯一的窗子正對著那種壕溝樣的地方,其中的蒸發物不斷地從視窗混進來,小屋子裡因此滿是黴氣和陰溝的臭氣。40年以來,勒臘先生每天8點鐘就走到這“監獄”裡;接著就一直坐到傍晚7點鐘,對著帳簿彎著腰,用一種忠實店員的勤奮作風記帳。
初入公司的時候,他每年工資是一千五百金法郎。現在已經加到每年三千了。他一直過著單身生活,他的收入不容許他娶親。從來毫無享受,也沒有什麼大的慾望。然而,偶爾他被這種單調而不斷的日常工作弄得疲倦了的時候,他發表他理想式的希望:“活見鬼,倘若我每年有五千金法郎的利息進款,我就要舒舒服服花掉它。”
實際上,他從來沒有為了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