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時辰後,季太醫也來了。 又是診脈又是針灸,忙活了小半日,躺在床榻上的小公爺愣是沒半點反應。安國公夫人悄然紅了眼圈,將頭轉到一旁抹淚。 從兵部趕回來的安國公,面色也格外沉凝。 鄭家子嗣興旺,這一輩的兒郎有二十多個。他也不缺兒子,庶出的兒子有四個,嫡子卻只有這一個。 鄭宸文武雙全聰慧無雙,是鄭家最出眾的兒郎,自小在宮中長大,和太子親如手足,深得鄭太后和太康帝寵愛。 不管是出於父親對兒子的喜愛,還是對家族繼承人身體安危的憂慮,安國公此時心情都很沉重。 太子溫聲道:“讓季太醫留下,等子羨醒了再回宮。” 季太醫是杏林高手,在太醫院裡也是最頂尖的。 安國公感激涕零,忙拱手謝恩。 公主姜寶華低聲安慰安國公夫人。 東平縣主姜月華和淮陽縣主姜莞華不便搶公主的風頭,默默站在一旁,時不時地看一眼昏睡不行的鄭宸。 姜家人都生的好相貌,姜寶華美麗溫婉,姜月華高挑嫵媚,姜莞華玲瓏嬌俏。 眾人在鄭府待了兩個時辰,婉拒了晚膳,一同回宮。 鄭太后知道此事後,憂心忡忡,打發趙公公去了一趟安國公府,送了半車的補品前去。 兩日後,安國公夫人紅腫著雙眼進了景陽宮。 “……子羨沒醒,還發了兩日高燒。”安國公夫人一張口就哭出了聲,哽咽不斷:“季太醫用盡了辦法,勉強讓他退了燒。可還是沒有睜眼醒來。” “妾身進宮,是求娘娘,讓季太醫在安國公府多留些日子。” 小兒難養。嬰童夭折的比比皆是,便是養到十幾歲了,因為一場風寒喪命的也不少見。兒子忽然患上急症,安國公夫人已經熬兩天兩夜沒合過眼了。 鄭太后長嘆一聲:“哀家這兩日寢食難安,只盼著蒼天垂憐,子羨能早日睜眼。” “季太醫就一直留在鄭府,子羨醒了再回宮。你也別太憂急上火,說不定,你從宮裡回去,子羨就熬過這一劫了。” 安國公夫人擦了眼淚,謝了太后恩典,匆匆回府守在兒子床榻邊。 朝中因南陽郡主敬獻新式轅犁一事熱鬧喧騰,鄭太后也因此事名聲大振,太后黨和丞相黨藉著此事別了一回苗頭,工部緊急按著圖紙打製新式轅犁,自然少不了要賞賜南陽王府屬官。 諸如此類,安國公夫人一概不關心。 她只盼著兒子睜眼醒來。 萬幸鄭宸退燒後,藥能灌進下,也能勉強喂些米湯進口。 安國公府各房輪番來探病,面上各自一派關切,實則心裡各自都有小算盤。安國公四個年齡不一的庶子,也格外活躍,每天都來探望探病。 安國公夫人咬牙暗恨不已。 這一日早晨,毫無預兆驟然昏睡了六天的小公爺,睜開了眼。 安國公夫人驚喜之下,痛哭失聲:“子羨,你終於醒了。你睡了六天,再不醒,娘也要跟著你去了。” 圍在床榻邊的男女老少,紛紛搶著說話:“子羨,你總算醒了。” “你睡了六天,我們也擔驚受怕了六天,唯恐你有個閃失。現在你總算睜了眼,我們也都能放心了。” “九弟,你醒了太好了……” “九哥……” 聲浪如潮,噴湧至耳邊。 面容蒼白的俊美少年,吃力地匯聚渙散的目光,慢慢看清所有人的面容,被褥下的身體顫了又顫。 短短剎那,無數紛亂的畫面湧上心頭。 千言萬語,堵在喉嚨,咽不下又吐不出。眼睛酸澀,溫熱的液體湧上來,在溢位眼眶之前忍了回去。 過了許久,少年才擠出一句:“我餓了。” …… 兩日後,已經痊癒的鄭小公爺進宮給鄭太后請安。 鄭太后拉著侄孫的手,上下打量,眉眼舒展:“好好好,瞧你現在精神抖擻面色紅潤,哀家這顆心總算能放下了。” 鄭宸看著一臉關切的鄭太后,心情無比複雜,面上半點不露,笑著說道:“侄孫不孝,莫名其妙地病了一場,連累得太后娘娘憂心了。” 鄭太后笑道:“又不是你成心想生病,哪裡就不孝了。哀家牽腸掛肚的,你好了哀家就踏實了。” 鄭宸一臉感動孺慕之情:“姑祖母這般疼我,我以後定要好好孝順姑祖母。” 鄭太后被哄得眉開眼笑。 鄭宸按捺著心裡的激越,故作不經意地笑道:“對了,趙公公八日前回京,韶華表妹也跟著一起進宮了吧!我聽姑祖母提過幾回,還沒見過她。” 鄭太后隨口道:“她這丫頭,性子執拗,非說南陽王託了夢,她要留在南陽郡,不肯進宮來。哀家也就隨她了。” 鄭宸:“……” 鄭宸全身一震,目中閃過錯愕和難以置信,不知想到了什麼,眼底又掠過狂喜,聲音有些發顫:“宮裡有太后娘娘教導,有公主和兩位縣主相伴,還有學問淵博的太傅,琴師繡娘都是大梁最頂尖的,便是要習武,宮裡也多的是高手。韶華表妹一個人在南陽郡孤零零的,還是早日接進宮來才好。” 這話說到鄭太后心坎裡了。 她要接姜韶華進宮,確實有些算計和私心,不過,也是真切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