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過糧倉後,眾人臉色都不好看。 雷縣令豁出臉皮,在郡主面前哭訴:“臣自問也不是無能之人。可在雉縣五年,實在是有志難伸。臣已經上書吏部,自請調任。” 姜韶華瞥雷縣令一眼:“一句無能,就想撂挑子走人?” 一句話,就令雷縣令冷汗如瀑,撲通一聲就跪下了:“臣不敢,臣絕沒有撂挑子的意思。實在是臣沒用,拿白雲寺沒辦法,也管束不住百姓,有時候連衙役們都差使不動……” 說到這兒,雷縣令眼睛都紅了,兩顆男兒淚在眼角搖搖欲墜。 姜韶華沒有心軟,淡淡道:“不是沒有辦法,是要付出的代價太高了。做一任縣令而已,自己出銀子買糧已經很有良心了,難道還要因此被百姓唾棄,連最後一點官聲都葬送不成!” 雷縣令:“……” 雷縣令的後背被冷汗浸透,一跪到底,額頭抵在地上,一言不發。 是,這代價實在太高了。他一個遠道來做官的縣令,為何要為此事拼命? 說到底,這雉縣是南陽郡的,是郡主的,又不是他的。 這一點畏怯和避難的心思,根本瞞不過郡主。 姜韶華也沒怎麼惱怒。 人誰沒有私心。人家雷縣令當一份差事領一份俸祿,憑什麼要為她這個郡主捨生忘死? 她對雷縣令既無提攜之恩,也沒什麼潑天的恩情,雷縣令明哲保身才是正常舉動。 “雷縣令,”姜韶華緩緩張口。 雷縣令不敢動彈,額頭繼續抵在堅硬的地面上:“臣在,請郡主吩咐。” “本郡主不准你辭官離任,”姜韶華聲音不高不低,卻如重鼓敲在雷縣令心頭:“白雲寺確實棘手,本郡主自會想辦法解決這個問題。太平糧倉,本郡主也會派人去買糧,將糧倉補齊。” “還有,接下來要選址建糧倉。銀子和買糧的事,不用你發愁,本郡主會令人操辦妥當。你要做好縣衙瑣事,徵召民夫也得由你來辦。” 雷縣令如釋重負,感激涕零,磕頭謝恩:“多謝郡主,臣一定盡力辦差。” 頓了片刻,雷縣令又小心翼翼地抬頭問道:“不知郡主打算怎麼處置白雲寺?這白雲寺裡的普善大師,是得道高僧,在百姓中極有名望。臣斗膽提醒郡主,對這位普善大師動手,要慎之又慎。” 真激起民憤鬧起民亂來,可就不好收場了。 姜韶華挑眉,冷冷一笑:“這是本郡主的事,就不勞雷縣令操心了。” 雷縣令碰了個硬釘子,尷尬地閉了嘴。 姜韶華打發走雷縣令後,令人去請陳長史和宋淵孟大山三人前來議事。 書房的門關了小半日。 守在門外的陳瑾瑜豎著耳朵,也沒聽到什麼動靜。實在閒得很,索性轉頭和馬耀宗說話:“馬舍人,以你看來,郡主應該怎麼出手對付白雲寺?” 馬耀宗想了想:“很難。” 廢話。 又不像剿匪,帶親兵衝過去殺一通就行。涉及宗教信仰,關乎雉縣人心安穩,當然棘手得很。 陳瑾瑜撇撇嘴,就聽馬耀宗低聲道:“法子當然還是有的,就看郡主夠不夠心黑手狠了。” 陳瑾瑜是在錦繡富貴里長大的,生平最大的煩心事就是親孃絮叨規矩多。以她的閱歷見識,委實想不出什麼辦法。 不過,她也有是個有傲氣的少女,不肯再問馬舍人,一個人在那兒冥思苦想起來。 門被推開了。 陳長史面色略有些凝重地出來了。 孟大山和宋淵倒是面色如常。 郡主嘛,神色自若,眉眼含笑,從臉上窺不出一絲不對勁。 陳瑾瑜心裡琢磨著,笑著迎上前:“已經傍晚了,郡主可要傳膳?” 姜韶華笑道:“忙活一日,確實餓了。讓廚房備一席酒菜,去請雷縣令來。” 這等跑腿差事,根本不用陳舍人出馬,馬舍人應一聲就去了。 …… 接下來幾日,風平浪靜。 姜韶華換了家常衣服,每日出去轉悠,或市井或田邊,有時興致來了,還會隨意去一戶百姓家。看看普通百姓家吃穿如何。 雷縣令寸步不離地陪在左右,還有陳長史一行人,這陣仗,便是姜韶華穿得簡單隨意,百姓們也能猜出這個美麗尊貴的少女是誰。一個個戰戰兢兢,惶恐難安。 “你們家中有幾口人?”姜韶華溫和地詢問一個光著屁股流著鼻涕的男童。 那男童用力吸了一下鼻涕:“五個。” 姜韶華目光一掠,隨口笑問:“你爹孃我瞧見了,還有兩個呢?” 男童天真地答道:“大姐去年走了,二姐今年走了。” 走了? 姜韶華挑眉,看向站在一旁的夫婦。 男子神色拘謹,婦人低著頭小聲答道:“回貴人,去年白雲寺佛法大會,家裡實在沒錢,就將大丫頭賣給了比陽縣的牙行。” 馬舍人神色一僵,後背冷汗如潮,想解釋一兩句,一抬頭見到郡主似笑非笑的目光,不知哪來的心虛,頭又低了下去。 “你家二丫頭呢?”姜韶華淡淡問道:“莫非是因為今年要供佛祖,就將二丫頭也賣去比陽牙行了?” 婦人竟不心虛,理直氣壯地答道:“是,我們拜佛之心虔誠,供佛是萬萬不能少的。二丫頭在家連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