恪與他遙碰一杯,一飲而盡後,文彥博便匆匆去了。
正主走了,陳恪和眾賓客反倒放鬆下來,席間的氣氛很是融洽。龍昌期頻頻舉杯,文彥博頻頻添酒,諸位士大夫頻頻敬客,陳恪十分豪爽的一杯杯應下,又向主人們頻頻回敬致謝,一時間其樂融融,天籟祥和,真叫一個香醉忘憂。
大抵到了黃昏,酒會結束時,歌舞家ji,列行送客,賓主相攜,依依惜別。
陳恪的馬車駛過來。龍昌期拉著他的手,滿臉苦澀道:“仲方對不起。這下卻讓你難堪了,須知我本意……”
“老先生的好意。晚生感激不盡。”陳恪笑道:“再說能與文相公喝杯酒,我已經心滿意足了,不能再要求更多。”只是他的笑,落在眾人眼裡,似乎蘊滿了苦澀。
“仲方多留些時ri,老夫再安排一下。”龍昌期誠摯道。
“晚生身負皇明。不敢久留,明ri一早便要啟程。”
“這樣啊……”龍昌期一臉失望之情:“那隻能等下次了。”
“嗯,下次吧。”陳恪深深一握龍昌期的手道:“老先生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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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ri一早,陳恪離洛返京。不出學生們所料,又是悄悄的上路,送行的欠奉……不少人不禁暗歎,唉,老師這是怎麼混的?也忒慘了點吧。
陳恪一路上心情卻極好,快馬加鞭,兩ri便返回了京城。
次ri上朝,陳恪起得有些晚,等趕到待漏院,官員們已經基本都到了。
他進去時。官員們正湊在一起說長道短,什麼‘熱臉貼了冷屁股’、‘現在想臨時抱佛腳了,也不想想,當初是誰害得人家這麼慘。’‘就算不計前嫌,那樣的聰明人,也不可能給他們陪葬。’
但一察覺他進來,話題馬上變為‘今天天氣真不錯’,‘是啊,回去得把被子曬曬……’渾然忘了外面天yin的快要滴下水來。
陳恪若無其事的進來。吃了兩口二米粥,便響起了上朝的鐘聲。
列班上朝復旨,官家溫言誇獎了一番,命有司議賞,便讓陳恪退下了。
許是因為西夏和交趾都消停了,黃河也修好了,君臣們很是輕鬆。沒多會兒,早朝就散了。
出了宣德門,陳恪走到自己的馬車邊,剛要上去,便見郟亶湊上來,笑道:“搭個順風車。”
“我這車可不穩當。”陳恪笑道。
“顛斷腸子我也認了。”郟亶說著,鑽到車上去。
陳恪搖搖頭,心下卻有些感動。當下的形勢下,還敢上自己車的,那是真兄弟。
坐上車來,郟亶臉上再沒一絲笑意,寫滿憤怒道:“你知道那幫混賬,早先在說什麼?”
“大抵是在說我的是非吧。”陳恪笑笑道:“否則我一進來,他們幹嘛跟被掐著脖子的鵝似的?”
“你倒是明白。”郟亶看著他道:“他們說你病急亂投醫,在洛陽找邵雍算命,還想透過龍昌期,跟文彥博搭上線,結果熱……討了個沒趣。”
“訊息倒是滿靈通的。”陳恪有些意外道:“竟然比我還早到汴京一步。”
“你的一舉一動,早被盯得死死的了。”郟亶嘆口氣道:“哥,真如他們所說麼?”
“他們說是就是吧。”陳恪笑笑道:“能讓大家一樂,我也算沒白跑一趟。”
“哥,你還沒發現……”郟亶滿面憂sè道:“人心,徹底在那邊了。”
“你小子,專心搞你的水利吧,”陳恪笑罵一聲道:“別整天鹹吃蘿蔔淡cāo心。”
“我是跟你一條道走到黑了。”郟亶又嘆口氣道:“可不是所有同年,都打算在一棵樹上吊死,你得安下人心啊。”
“你用過篩子篩糧食麼?”陳恪卻淡淡道:“你要是不震動,就篩不出沙子。所以多震震有好處啊。”
“你到現在還有信心?”郟亶的注意力,卻在他說這話時的自信上。
“沒信心我折騰啥?”陳恪白他一眼道:“莫非你真以為我是垂死掙扎。”
“可是你也看到了,絕大多數大臣,都不站在咱們這邊。”連郟亶這樣對朝局很不敏感的技術xing官員,都感到害怕了,可見事態之嚴重。
“沒什麼大不了的。”陳恪笑道:“教你一個不能外傳的理論,這世上,永遠是半成的菁英,半成的敗類,剩下的九成,是沒主見的大多數。”
“什麼意思?”郟亶瞪大眼,這完全有悖於他所學的聖人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