糕、八寶飯、金華火腿、月餅等,而香菸、糖果更是不離口。他在與朋友的書信末尾,常如是寫道:“書於紅燒牛肉、雞片、黃魚之畔”。他為了吃糖,一次竟然拔去嘴裡的金牙以作交換;他常出入於妓院,但又憎恨性;突然他會身穿袈裟獨坐危崖,突然他又玩失蹤的遊戲,讓他的朋友著急。而他的死使他的傳奇達到高潮:“大師居滬上,有人要大師一次食盡肉包子六十枚以為勝者,師竟食之,遂臥病數日而終。方師食至五十餘時,友人尼之,欲無盡食,蓋此物食過多,則難萬一消化也。師堅執不可,幾至決裂,且食後又進咖啡一杯,遂不得不頹然榻下矣。”柳亞子編:《蘇曼殊全集》(五),北京,中國書店,1985。就這樣,曼殊為了與人打賭而吃包子脹死。有關他的怪誕童稚行為太多,不贅,但其聲名騰播於人口,也靠了他這些異行。而這些異行也是江南文化的遺產。 。 想看書來
“流水”江南(2)
在眾多寫江南水色的詩篇中,我獨喜浙江詩人羅隱的一首《江南行》:“江煙溼雨鮫綃軟,漠漠小山眉黛淺。水國多愁又多情,夜槽壓酒銀船滿。”每當我讀到“水國多愁又多情”一句,我便立刻想到了如今的江南詩人潘維,此句真是為他定身寫照的,而且潘維之詩還頗得羅隱的神韻。有關羅隱這個人,在此羅嗦兩句:羅隱在晚唐詩人中是一個十分有意思的人物。他雖屢考進士不中,但有幾樁幸事可傲世人:一是詩寫得好,當時在江南一帶可謂名重一時,詩歌江湖上有“四海聞有羅江東”之說;二是酒友多,且豔遇不斷,如其名篇《贈妓雲英》便是證明;三是命活得長,享壽八十,這在古代可是高壽了。說這些,不外另有所指,即潘維或許就是羅江東再世也。
水至柔若玉之潤澤細膩,但水也有至剛的一面,否則哪來吳越爭霸時勾踐臥薪嚐膽以圖復仇的故事。《漢書·地理志》曾記載:“吳越之君皆好勇,故其民至今好用劍,輕死易發。”白居易也在詩中說過:“勾踐遺風霸”。江南詩僧貫休還寫過:“滿堂花醉三千客,一劍霜寒十四州”如此雄豪逼人的詩句。連江南婦女也有英武之氣,如女烈秋瑾那手持短劍的遺照便讓人平生出幾分敬畏。當代詩人龐培每年在江陰寬闊的長江上來回橫渡的雄姿也讓人想到從古至今江陰人尚武的精神。
關於江南的剛強尚武,楊萬里曾有一番評說:“金陵六朝之故國也。有孫仲謀宋武之遺烈,故其俗毅且英。”宋人評溧陽土風:“是邑有太白之英風,故其人多秀而文;有伍子胥之故跡,故其俗多義而勇。”(以上二條見《景定建康志》卷四二風土誌)
但江南文化這種剛性特徵更多的是以另外一種轉化變異的方式表現出來,許多江南文士性情上都有清狂豪邁奔放灑脫之風。如前面所說的蘇曼殊,他的怪異行為就甚合江南人的脾胃,江南人當然見怪不怪,因他們的水文化中本身就有這狂怪的傳統。於是,曼殊上人的名聲便被南社諸同人抬舉起來,先在江南一帶蒸蒸日上,隨後流播到了全國。
自號“四明狂客”的越州詩人賀知章解朝服而歸鄉,晚年更是“尤加縱誕,無復規檢。”(《舊唐書》卷一九本傳)
杜甫《飲中八仙歌》對蘇州詩人、書家張旭有生動的描繪:“張旭三杯草聖傳,脫帽露頂王公前,揮毫落紙如雲煙。”難怪時人指他為“張顛”。此人好酒,每醉後,呼號狂走,索筆揮灑,變化無窮,若有神助。另一蘇州詩人顧況更是豪邁不羈。李肇《國史補》說他“詞句清絕,雜之以詼諧,尤多輕薄,……傲視朝列。”《舊唐書》本傳則說他“性詼諧,雖王公之貴與之交者必戲侮之”。我早些年讀顧況《公子行》,寫過一文《花花公子的五大條件》,有興趣的讀者,自可尋來一閱,以增對顧詩人的瞭解,這裡就不多說了。
近代同裡詩人,浩歌堂主陳巢南早年豪氣干雲,暮年隱居鄉里水邊,柳亞子稱他“壯思翻飛洗天河,老抑雄心掩薜蘿”。巢南亦有驚人之處,難怪亞子稱他:“短小精悍如郭解,縱橫捭闔如蘇秦,滑稽突梯如方朔,而高文典冊、飛書馳檄,則又兼枚叔之長。”這位“時際會風雲,豐功偉烈,殆有未可以度量計者”(柳亞子)的激烈詩人最終壯志未酬,在隱逸中死去。書 包 網 txt小說上傳分享
“流水”江南(3)
而另一南社中人,蘇州詩人朱梁任更是以怪誕聞名。柳亞子說他:“性情古怪,雖然是蘇州人,卻硬邦邦的,絕無吳儂軟媚的習氣,學問很好,詩文都來得,精於小學,能寫篆書,又自命為音樂家,對音律別有研究。”柳亞子:《五十七年》5,《自傳·年譜·日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