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之人曰:“戟亦兵也,矛亦兵也,亡兵得兵,何為不可以歸?”去行,心猶不自快,遇高唐之孤叔無孫,當其馬前曰:“今者戰,亡戟得矛,可以歸乎?”叔無孫曰:“矛非戟也,戟非矛也,亡戟得矛,豈亢責也哉?”平阿之餘子曰:“嘻!”還反戰,趨尚及之,遂戰而死。叔無孫曰:“吾聞之,君子濟人於患,必離其難。”疾驅而從之,亦死而不反。令此將眾,亦必不北矣;令此處人主之旁,亦必死義矣。今死矣而無大功,其任小故也。任小者,不知大也。今焉知天下之無平阿餘子與叔無孫也?故人主之慾得廉士者,不可不務求。
齊莊公之時,有士曰賓卑聚。夢有壯子,白縞之冠,丹績之衤旬。東布之衣,新素履,墨劍室,從而叱之,唾其面。惕然而寤,徒夢也。終夜坐,不自快。明日,召其友而告之曰:“吾少好勇,年六十而無所挫辱。今夜辱,吾將索其形,期得之則可,不得將死之。”每朝與其友俱立乎衢,三日不得,卻而自歿。謂此當務則未也,雖然,其心之不辱也,有可以加乎?
○高義
二曰:君子之自行也,動必緣義,行必誠義,俗雖謂之窮,通也。行不誠義,動不緣義,俗雖謂之通,窮也。然則君子之窮通,有異乎俗者也。故當功以受賞,當罪以受罰。賞不當,雖與之必辭;罰誠當,雖赦之不外。度之於國,必利長久。長久之於主,必宜內反於心不慚然後動。
孔子見齊景公,景公致廩丘以為養。孔子辭不受,入謂弟子曰:“吾聞君子當功以受祿。今說景公,景公未之行而賜之廩丘,其不知丘亦甚矣!”令弟子趣駕,辭而行。孔子,布衣也,官在魯司寇,萬乘難與比行,三王之佐不顯焉,取捨不苟也夫!
子墨子游公上過於越。公上過語墨子之義,越王說之,謂公上過曰:“子之師苟肯至越,請以故吳之地陰江之浦書社三百以封夫子。”公上過往復於子墨子,子墨子曰:“子之觀越王也,能聽吾言、用吾道乎?”公上過曰:“殆未能也。”墨子曰:“不唯越王不知翟之意,雖子亦不知翟之意。若越王聽吾言用吾道,翟度身而衣,量腹而食,比於賓萌,未敢求仕。越王不聽吾言、不用吾道,雖全越以與我,吾無所用之。越王不聽吾言、不用吾道,而受其國,是以義翟也。義翟何必越,雖於中國亦可。”凡人不可不熟論。秦之野人,以小利之故,弟兄相獄,親戚相忍。今可得其國,恐虧其義而辭之,可謂能守行矣。其與秦之野人相去亦遠矣。
荊人與吳人將戰,荊師寡,吳師眾。荊將軍子囊曰:“我與吳人戰,必敗。敗王師,辱王名,虧壤土,忠臣不忍為也。”不復於王而遁。至於郊,使人復於王曰:“臣請死。”王曰:“將軍之遁也,以其為利也。今誠利,將軍何死?”子囊曰:“遁者無罪,則後世之為王將者,皆依不利之名而效臣遁。若是,則荊國終為天下撓。”遂伏劍而死。王曰:“請成將軍之義。”乃為之桐棺三寸,加斧鑕其上。人主之患,存而不知所以存,亡而不知所以亡。此存亡之所以數至也。郼、岐之廣也,萬國之順也,從此生矣。荊之為四十二世矣,嘗有乾溪、白公之亂矣,嘗有鄭襄、州侯之避矣,而今猶為萬乘之大國,其時有臣如子囊與!子囊之節,非獨厲一世之人臣也。
荊昭王之時,有士焉曰石渚。其為人也,公直無私,王使為政廷。有殺人者,石渚追之,則其父也。還車而返,立於廷曰:“殺人者,僕之父也。以父行法,不忍;阿有罪,廢國法,不可。失法伏罪,人臣之義也。”於是乎伏斧鑕,請死於王。王曰:“追而不及,豈必伏罪哉!子復事矣。”石渚辭曰:“不私其親,不可謂孝子;事君枉法,不可謂忠臣。君令赦之,上之惠也;不敢廢法,臣之行也。”不去斧鑕,歿頭乎王廷。正法枉必死,父犯法而不忍,王赦之而不肯,石渚之為人臣也,可謂忠且孝矣。
○上德
三曰:為天下及國,莫如以德,莫如行義。以德以義,不賞而民勸,不罰而邪止。此神農、黃帝之政也。以德以義,則四海之大,江河之水,不能亢矣;太華之高,會稽之險,不能障矣;闔廬之教,孫、吳之兵,不能當矣。故古之王者,德回乎天地,澹乎四海,東西南北,極日月之所燭。天覆地載,愛惡不臧。虛素以公,小民皆之,其之敵而不知其所以然,此之謂順天。教變容改俗,而莫得其所受之,此之謂順情。故古之人,身隱而功著,形息而名彰,說通而化奮,利行乎天下,而民不識,豈必以嚴罰厚賞哉?嚴罰厚賞,此衰世之政也。
三苗不服,禹請攻之,舜曰:“以德可也。”行德三年,而三苗服。孔子聞之,曰:“通乎德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