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蘇雪晴閒話完這兩句,米玉山身後跟著兩個隨從,晃晃悠悠地就朝常去的古玩街行去,步履間雖不見什麼焦急,卻也著實不滿,不過三兩下的功夫的就消失在了街道深處。
熟門熟路地進了一家買字畫的店,跟老闆略微寒暄幾句,等隨從去而復返暗自給了個安全的手勢,米玉山面色微沉地對店老闆微微頷首,閃身就進了店鋪的裡間,順著隱蔽處的後門繞了出去。
不多時,米玉山單獨一人就順著牆根來到了一處私宅,伸手在門上有節奏的扣了幾下,裡頭就傳來走動的聲音,開了的門縫裡露出了辦張臉,待看清楚了來人是他無誤,這才動作麻利的把人迎了進去。
“老爺,你怎麼來了?可是京中傳了訊息過來?”還沒等米玉山坐定,米向榮就迫不及待地問道。
“正是因為沒有訊息,我這才冒險走了這一遭。”米玉山也不在意,擰著眉頭道,“按說,不管是好是壞,那批貨最遲昨日傍晚就該有訊息了,可我一直等到剛才,卻還是音信全無,所以才來找你。碼頭那邊,你可打聽到了什麼沒有?”
“從黎山鎮到京城的水路,咱們家不知道走了多少次,單論行船,那是斷不會出什麼事的才對。”這些年來,由於米玉山不便出面,碼頭上的事一直是米向榮一手操持的,“上次跟咱家一起上京的船,如今也沒回來,只捎了信兒說,因為聖上要重修被雷擊的慶元殿,徵調了幾乎所有的民用碼頭來裝卸南邊來的巨木。故而行程才被耽擱了。”
“竟有這事?”米玉山聞言驚疑不已,手中的茶盞都一時沒能握穩,灑了幾滴在前襟上,氤氳出幾點汙漬。
“上午才得的訊息,還沒來得及去府上,老爺就來了。”米向榮初聞此事,比米玉山的反應還要失態。當即就失手掉了手中的小物件給摔了粉碎。“聖上一向勤儉,早年間,皇后娘娘甚至連拖地的長裙都穿不得。如今在這個節骨眼上,會如此興師動眾,實在是不合常理。”
“聖人的心思哪裡是我們這些升斗小民能猜的透的。”米向榮弓著腰進前幾步,低聲繼續道。“只是,京中的那位到現在都還沒什麼指示傳過來。咱們手裡握著的那條線也斷了,當下之際……”
“當初我毅然決然地投靠了羽翼尚未豐滿的那位,手底下也只有你是真的忠心,捨棄了京中的花花世界。決意隨我來了這窮鄉僻壤的黎山鎮,一晃這麼多年過去,你可後悔了?”米玉山語氣感慨地盯著面前這張留下了太多歲月痕跡的臉。晃神間想到了多年前的那個意氣奮發的自己。
“老爺你說這話,可是覺得奴才老了。不中用了?”米玉山話音剛落,米向榮就膝蓋一軟,直挺挺地跪在了地上。
“可不是,你跟我,我們都老了。”米玉山無動於衷地說道,“已經老到沒有世界再去做另外一次選擇了。我拿自己的一輩子做了這麼一場豪賭,在這臨揭盅的時刻,斷沒有再退席的道理。”
“奴才怎會不知這個道理,數年前跟著老爺離京南下,奴才就當自己已然是個死人了,或成或敗,早就不做多想。”米向榮頭抵在膝蓋前的那片青磚之上,絲絲陰寒順著腦門竄了一後背,“可,少爺今年才多大啊,老爺……”
“……”聽米向榮提起米君彥,米玉山的腦海中浮現起對方鍾靈俊秀的模樣,一時間嘴巴不由得緊緊地抿成了一條直線,過了一會兒才接道,“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他既然是我米玉山的兒子,不管發生什麼氏,也總是要面對的。”
“老爺,您這支可就少爺這一根獨苗啊~”米向榮的母親曾是米玉山的乳孃,兩人從小吃同樣的奶水長大,情分自是非同一般,也正是因此,他才敢說這些話,“咱們所做的這些事,少爺他是真的一丁點兒都不知情啊~老爺您難道就不再……”
“夠了……”米玉山不等米向榮說完,就粗暴地大喝一聲打斷道,“後日就送君彥進京,你親自跟船。”
本就不寧的心緒被米向榮這一席話給搞的更加煩躁,米玉山站起身來大步甩袖而去,留下前者盯著晃盪的竹簾如雕塑般兩眼發直的跪到了膝蓋痠痛。
蘇雪晴雖然覺得米玉山打破常規的外出有些奇怪,可也沒立即就派人去盯梢。一是事發突然她沒帶上合適的人選,二則是米玉山這個老狐狸向來機敏,貿然出擊必然會打草驚蛇。與其費勁巴拉地跟對方周旋,還不如簡單輕鬆地從米二夫人這裡套情報來的簡單愉快。
要說,這夫妻間會互補,在米家夫婦身上算是體現了個淋漓盡致。米玉山智計百出,善於謀略,而米二夫人則頂多能算的上個合格的當家主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