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部分(3 / 4)

小說:洛陽女兒行 作者:賴賴

羌戎之亂,連屠數城,倒把離得還遠的此地的花兒會也攪後了一些時日。到了前面的村子,小計問了路,就不待休息,徑自要拉了韓鍔棄了那驢兩人一乘——因為前面山路難走些,怕那驢兒吃不消——直往那山場趕去。韓鍔因見天光尚早,笑道:“急什麼,且喝口茶再走不遲。”

他們歇腳的茶棚子裡卻沒什麼年輕人,似乎村中年少都去趕那花兒會去了。棚裡只歇了個茶老與三五個有年紀的人。小計忽扯了扯韓鍔衣角,笑道:“鍔哥,有人在看你。”

韓鍔一回頭,見小計正擠眉弄眼地向後示意著。他眼光一掃之下,卻見那棚兒深處,背後不遠果有個人在看自己。那卻是個十七、八歲的女孩兒,因為坐得深,剛才進棚之時,卻沒注意到。只見那女孩兒面板有點黑,一雙眼水靈靈的,略黑的面板上一張唇倒紅得鮮豔欲滴。那份紅倒象山裡長得野果兒黑莓了,被黑透透的底色映著,那黑反倒似成全了那份紅一般——要沒有它,倒沒什麼能壓得住那麼妖豔明媚的一份燦爛了。

那女孩子的牙齒甚是整齊,她似乎也得意著自己個兒的牙齒,沒事兒就在那兒呲著嘴笑。這時見韓鍔望來,她有些羞,卻並不躲,反把一雙眼睛大大地向韓鍔臉上盯去,似在品鑑他的相貌一般。倒是把韓鍔鬧得臉上一紅,忙忙回頭,心裡道:自己長這麼大還從來沒這麼被人看過呢。他這麼想著,臉更紅了,埋頭茶碗,卻在那粗瓷大碗的苦茶裡也略略喝出了一絲甜飴之意。

沒想身後卻聲音忽起,只聽那女孩子唱了起來:

大紅(嘛)桌子的柳牙(了)子/油漆是誰油(呀)下的/你

是個少年的唱把式/臉紅卻是為(呀)哪般子……

她聲音低低柔柔,分明是個慣會唱山歌的慣家。但聲音並不細緻,偶爾還有破聲,並不似城裡歌聲的一意求好。可那聲音卻因為偶有破聲反增了魅感,說不出的搖心蕩耳。韓鍔聽得那歌明明是唱給自己的,不由臉上更紅。旁邊幾個老兒已大聲叫起好來。一個老者見他並不接腔,又見他衣著打扮,不由笑接道:

這客人伢分明是個外鄉的/乘鞍那個跨馬俊俊的……

他開口也是唱,分明要拿韓鍔取笑。小計衝韓鍔擠眉弄眼,恨得韓鍔恨不能馬上走開,找個揹人處好好把他打上一頓。這時卻聽外面有個又破又老的喉嚨喊道:“夭夭,夭夭,你個小浪蹄子,又跑哪兒去浪漢子了?”

那聲音尚遠,一聲聲傳來,卻是越來越近了。那外面人叫得分明就是那小姑娘,但那小姑娘並不回聲,只牙齒咬著嘴唇低著聲道:“夭夭跟人浪漢去了的,騎著馬兒坐著船跑到三千里外去了的。”

韓鍔一愣,卻見外面忽蹣跚地走進一個人來,那人腿上似有風溼,腳步趔趄,兩腿羅圈,似騎慣了馬的一個老戌卒,面目也極油膩。

一進了這個棚子,見著那小姑娘,他臉上神色就大喜,似揀了個珍寶般似,口裡卻罵道:“小瘋孃兒,沒事就出來浪漢。你不是吵著鬧著要來浪山場嗎?怎麼來了又不上去,反一個人揹著我,難不成想偷人去?”

他嘴裡不乾不淨,伸手就向那姑娘拉去。那女孩子滿心不願,卻也不掙,由他一步步拖到棚外面去了。

韓鍔正吃不準那老頭跟她是什麼關係——要說是父女兩個人情形卻又不象,就是叔執長輩也沒有這麼沒規矩的。卻見那女孩子出了門趁那老頭不注意,回首衝自己嫣然一笑,那一笑就似唇邊一朵黑莓熟透了,綻了一個口兒,露出苦甜苦甜的汁液,夠人咂吧上一陣的。

韓鍔面上一愣,心頭卻一陣迷茫,只見那女孩兒已被那老人連拖帶拽地拉著走遠了去。這邊小計卻大是好奇,已忍不住向在座的老人打聽起那女孩兒的來歷。

旁邊的人若笑若嘆,韓鍔在旁邊聽他們講——原來那女孩兒竟不是那老頭的別人,而是他剛買來的媳婦兒,名字就叫夭夭。她出落的水靈,更是方圓百里內有名的唱把式,就因為家裡窮,又遭橫禍,田地不好,井裡都是苦水,有大人害了病,交不起租子,才把她賣給那老戌卒吳天狠的。

——這“吳天狠”之名想來是個外號。小計道:“那她也來趕歌山?”卻聽旁邊那老者嘆道:“這歌山不就是她這樣女孩子來趕的?她一向只趕過小歌山,象麥積山這麼大的大會因她家裡遠,從沒來過的。但一個女子,一輩子都沒趕過一次的話,她只怕要一輩子的怨。吳天狠再狠也狠不過她的烈性兒,只有帶著她來了,你沒見看得她那叫一個牢實?”

韓鍔愣了愣,心裡猛地堵起了一塊悲涼來,空茫茫地萬般難受——照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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