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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積山本就以麥積崖上的石窟名動天下。這石窟最早開鑿的年代極早,起於五胡十六國之際,其後一代代增添,竟成了隴中一大勝地。只是因地處偏僻,近年頗多廢毀,少有人至。小計瞠目結舌,看著那兀然而起的百丈高崖上的一個個洞|穴,咋舌道:“鍔哥,這麼高,那些東西是怎麼雕就的?當真有佛嗎?真真……鬼斧神工呀。”
韓鍔倒知道些來歷,只聽他道:“‘砍完南山柴,修起麥積崖’;‘先有萬丈柴,後有麥積崖’;‘積木成山,拆木成功’……這些是書裡記載的話,意思是當年開鑿這石窟時是在山下堆積木柴,到達高處,然後施工的。營建一層,就拆除一層木材,並且架設棧道,曲折通達各窟。這裡一共高十二層,被稱為‘十二龕架’。”說完,他輕撫著小計的頭,微笑道:“你看看,人生願力,一至於斯。你以後學技擊,只要願力夠堅,還有什麼學不成的?”
餘小計知道他又在抓住機會教導自己了,把先開始的典故聽完,只覺有趣,卻不想耐著性子聽他的教導——他知道如果還上去看什麼石窟的話,鍔哥只怕會不知有多少教導等著他呢。眼睛一轉,已打起主意,笑道:“我好想上去玩玩……只是,那歌山想來已開場好久了,我們怎麼轉到了這麼個地方?鍔哥,我們去找那山場吧。”
韓鍔看到那麥積崖上石窟,反比那歌山更能引動他的興致,拍拍小計的肩,聳耳細聽,剛才他由著小計驅馬亂走,因為只有一條道,也不用多說什麼。這時聽了會兒,卻笑道:“原來那山場就是在這山後不遠,只是被這山崖隔住了,聲音才變得好小。你去對面往右邊那條路岔過去,想來沒幾步就可到了。我先到這石窟頂上看看,你玩好了就來找我。不過我也擔擱不了多久,我先看完了來找你也是一樣。”
小計見韓鍔念頭已定,雖心中不樂,也只有由他。韓鍔下了馬,見他還踟躕不去,一拍那馬後臀,笑道:“快去吧。”
那馬得了主人的令,猛地放足一奔,小計不防之下,幾乎在那馬上仰下來。韓鍔在他身後哈哈大笑,小計也笑起來。不一時,就見他一人一馬沒入山道不見了。
那崖上棧道卻已年久失修。底下的還好,越往高層,朽壞越甚。韓鍔仗著輕身工夫,一層層地遊覽上去,只見窟裡多為泥塑,細緻精美。他摸了摸那壁上岩層,只覺觸手處甚為松疏,心下會意:想來這裡石頭過於酥軟,不耐雕琢,所以才會這麼多泥塑。他一層一層攀緣而上,只見那含笑菩提、低眉大士、合掌古佛、散坐尊者,林林總總,真如一個具象佛國一般。壁上多繪有地獄經變故事,極為精美。行到第三層的一個石窟裡,韓鍔一呆,只見那秀骨清像、博衣寬頻的泥塑之外,壁上還畫就了一副極為壯闊的諸天普乘圖,衣袂飄飄,雲霞朵朵,俱欲仙舉,只是臉上喜樂平安多為人間之色,那分明是無名之高手工匠們所繪就的他們所期待的一個人間樂國。而那像上諸佛面目,雖然慈悲,卻俱為本地衣冠,不是梵裝了。其面上容色,恍如人間百態。韓鍔生長道門,向不近佛,因為佛旨歸結為諸空之境,其境之內,本沒有人。反不似道家性率自然之中,總還有一個“人”字的存在——求一己之自肆,山猿海鶴,終有本我,有一翻自驗自證的意味。韓鍔看著那諸天普乘圖,漸漸卻從那色已半落的圖畫中看出一種歡樂的期盼來,他一直不懂佛教孤苦寂滅,為何還在人間流傳如此之廣?這時卻似乎明白了:那苦正是萬千生民日日所受之苦,而萬千生民私下其實已篡改了佛教的“極樂”之意,他們不解是要以無樂為樂,以無慾為欲的。這壁畫中所圖就的那歡快輝煌之境分明集聚的就是生於斯長於斯無數生民的願力。他們要的不是無樂無慾,而是普天之下,沒有爭競,同樂同欲。相比之下,道家的那以一己之修為超凡絕世,鷗遊海上確確實實倒是難以普世的了。
韓鍔怔怔地盯著那壁畫,只見諸天尊者,下界生民,飛天舞起,琵琶反抱,分明種種種種,都訴說著無數生民所期盼的一種快樂。他似乎有會於心,近年以來,他劍術修為上雖苦苦堅持,卻難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