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動,於小計卻好奇,看看韓鍔眼色,見他並無表情,放膽伸手一扭那箱子上的鈕絆。那鈕絆上裝的原有啞簧,彈性甚好,箱蓋吱地一聲就自動地慢慢開啟了。那箱蓋遮住了眾人的眼,只看得到於小計的表情,只見他伸手往嘴上一握,露出滿臉驚色來。
旁邊的店夥才從適才激鬥中緩過神來,這時也遙遙地伸著脖子來看。一眼看罷,不由“啊”了一聲,張著嘴巴就再說不出話來——那兩隻箱子裡俱都金光燦爛,竟裝了整整兩箱的黃金!雖說那箱子並不大,但兩箱裡怕最少不有黃金幾百鎰?足抵得上近百戶中人之家的資產了。洛陽王出手果然大方!那邊祝張二人這時也見到了,面上的神情說不出是驚是妒,是羨是慕。只聽區迅笑道:“韓兄莫嫌這金子俗氣。”說著,他伸手拈起一塊箱中的黃金,“這世上,只怕比它還純的東西不多了呢。”
“只是我們王爺渴慕韓兄的心只怕還能比它純上一點。“
他的臉上一直淺淺地含著笑,有一種篤定的神情,那是出於對自己的自信。他不是什麼文人學士,也不以清高自命,他只是洛陽王府裡的總管,對於世路自有他的一份洞澈明達。只聽他笑道:“韓兄不知中意洛陽城裡的哪塊地方,兄弟好這就去給韓兄準備下塌之所。我們王爺延請韓兄,倒不敢真的有什麼差遣。韓兄只管放心,這只是王爺一片敬才慕士之心。”
說罷,他一雙眼深深地望向韓鍔。韓鍔卻一眼都不瞧那兩箱金子一眼,早轉身伏案,拿起桌上的一壺酒,引杯斟滿。他肩頭本已有傷,手卻並不抖動。那酒卻斟得太滿,以至酒水在杯麵上都凸起了一層微拱。只聽他悵然道:“這麼多金子,究竟能買多少好酒呢?”
然後他一低頭:“韓某一駒一劍,遊走江湖,偶有酒債,得錢便償。區兄,這許多金子,我那匹馬兒和我這個人可是馱它不動的。”
說著,他舉杯一飲而盡,拋了些青錢在桌子上,站起身,拉了於小計就走。
於小計還回頭看了眼那兩箱金子——倒不是他貪財,實是為他長這麼大來,還從來沒看到過這麼多金子呢。他是要把那兩箱金子的份量加到自己心裡,加在自己心裡韓大哥的影子上,讓那影子更重更深的印入他的心底。然後他才一回頭看向韓鍔,卻只覺韓大哥的腳步灑然輕快,已一掀簾,帶他走到了店門外本沒系韁繩的斑騅邊。
區迅卻在後邊笑道:“韓兄,果然對這黃金數百鎰不屑一顧嗎?”
韓鍔略停了停腳,卻不答話。區迅在店內見他就要上馬,口裡語速加快,卻依舊不改從容地道:“韓兄,請留步。王爺也自知這敬儀菲薄,只怕遠不足以延請才略如韓兄之士。但這金子韓兄也請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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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韓兄答應我一件事:不插手洛陽城中近日要發生的一件事,咱們這個朋友就算交下了。這個交情,韓兄還是要給的吧?”
韓鍔撫馬佇立:洛陽城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城?為什麼連他這樣旁人口中的“山猿海鶴”,一入城中,都要被糾纏得紛擾無限?洛陽王要他答應不插手一件什麼樣的事?難怪餘姑姑、於婕與北氓山上那個‘鬼’都說他不該來這個洛陽。只見他微微一頓,伸指輕輕釦了扣那匹馬兒胸前的胸骨,低聲道:“此馬非凡馬,房星是本星;向前敲瘦骨,猶自帶銅聲……這幾句詩我一向喜歡,不喜歡的卻是同一題下的另一首:大漠沙如雪,燕山月似鉤;何當金絡腦,快走踏清秋?——黃金這麼重,絡上了它還真能走得快嗎?就是走得快,就是打一副金鞍,那也是騎馬人的炫耀吧,畢竟又於這馬兒又有什麼相干?”
他似是不答,其實已全回答了區迅的建議。然後只見他在他那匹斑騅耳邊低聲道:“馬兒,今天你卻要馱一個生人一程了。”
他看了眼於小計,一眼都是笑:“以後他就是我的小弟了,以後你食水吃草,多半要勞煩他的。”說完,他一挽於小計,翻身上馬。那馬兒鞍轡俱舊,但卻是極結實的皮革,並不待驅趕,已踏著碎步,一路踏奔而去。
才止的雨濡溼了路面的微塵,薄薄的結了一層軟泥。區迅在店內遠遠地看著。那泥被那馬蹄兒帶起,一星半點地沾在坐於韓鍔身後的於小計的衣襟上,卻讓於小計心頭憑空升起一種灑然行路,暢意塵埃的快樂來。
“韓大哥,你真要離開洛陽嗎?”
韓鍔點頭。
於小計“嗯”了一聲。
“怎麼,你不想跟我走?”
於小計卻抓住了韓鍔的後衣襟。
韓鍔心頭一嘆,想起於婕死前,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