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馬蹄飛踏,大漠王莫失與莫忘已聯騎追至。他們一抬頭,就看見立在高崖之上的韓鍔與杜方檸。只見韓鍔的身姿頎長雄健,為那高崖一襯,似乎更見磊落。他的磊落反襯著的是杜方檸的嬌豔。杜方檸雖數日未曾浣洗,但她一個女孩,原自注意乾淨,這時望去,荒沙戈壁間,依舊眉目如畫。莫失與莫忘雖久居塞外,卻俱是漢人。各個民族間的審美感原不相同,他們不是缺少女人,而是久已少見漢家美女了。這時猛地於塞外戈壁間見到紅顏如此,不由心中一陣恍惚,似乎陡地就遙憶起一些當年的歲月。
卻見韓鍔與杜方檸這時已下了馬,放了那兩匹馬兒隨便閒站著。他們之所以先選上這一處高崖,本意就是要護住這兩匹馬。在沙漠中,無論勝敗,沒有馬兒是不行的。韓鍔忽解開水囊,先讓杜方檸喝了幾口,再仰頭自己長飲罷,又去喂那兩匹馬。他舉動間有一種爽利的神氣,讓莫失與莫忘都覺得,自己長長的一生,都未見得這般郎才女貌的一對伉儷。
只聽韓鍔放下水囊道:“人到齊了?那無須多言了,來吧!”
他一語才落,坐於他右側高崖之上的戈壁長刀已一躍而起。他一躍,身子就遮住日影,只見天上地下,人影雙飛,一把長刀攪起日光,二話不說,兜頭就向韓鍔劈至。他兩次伏擊均都失手,還受了傷,心中惱韓鍔最烈。韓鍔一聲長吟,手一按,長庚劍已脫鞘而出。那柄長刀好長,戈壁長刀人未近崖,刀已先至。韓鍔傷不到他,只有用劍向他刀上一擊。“當”地一聲,刀劍相交,戈壁長刀身影在空中一頓,見杜方檸腰上青索已簌簌欲動,他人就向後一翻——這翻騰之式也大異中土技擊之術,落回與韓鍔立身處相距僅兩丈餘許的山崖。好臂力!韓鍔只覺右臂一陣痠軟,如果要較力的話,他原不以力著稱,倒是要遜那戈壁長刀一籌了。
杜方檸忽抬眼望天,叫了一聲:“鷹!”
天上果有一隻鷹在飛,盤旋於青得刺眼、青得讓人心裡空空的長天之上。天上只有一帶雲影,還是淡淡的。只聽杜方檸道:“據聞,咯丹三殺中解馬最善豢養鷹犬。所養之鷹,有傳遞訊息之用。今日你我已經碰面,你敢不敢讓那鷹飛回去,傳給羌戎王一句話?”她這話是用羌戎話說的。口裡說罷,一伸手,已從袖裡掏出一方白絹,就用眉筆在上面寫了幾個羌戎文字,一抖手,包了塊石頭,就向那邊臥於地上的解馬擲去。
她這一擲,風聲呼嘯,卻是擲向解馬口裡叼的那把短刀。解馬竟躲也不躲,任由那石頭包著素帕擊在他口裡的刀鋒上,他的牙咬得緊緊的,刀鋒居然並沒有因中石頭一擊略有鬆動,割傷他的嘴唇。只見他揀起那方素帕,用羌戎語讀道:“刺殺韓鍔功成——”他疑惑地抬起眼。
杜方檸冷笑道:“不錯,如果你有信心,敢不敢在一戰之前就把這句話傳回去?”她用漢語與羌戎語把這話說了兩遍。韓鍔回望杜方檸一眼,已知她所懷的深心。解馬眼中冷光一閃,忽一揮手,囁唇一嘯,只見天上那鷹鳥已低頭俯衝,直奔而下,距地將至兩丈許才一翻身,輕巧巧落在他的臂上。只見解馬把那素帛系在了那鷹腿之上。他這時微現遲疑,杜方檸忽大笑道:“就算你們羌戎人猜不出,我想那莫家兩個老頭兒已猜出了——我們此一行是去刺殺羌戎王的。嘿嘿,今日之戰,不死不休,你還敢放這個鷹嗎?”那解馬本微有猶疑,聞言後,臉上狂悍之色忽起,他左臂本彎抬著,立著那鷹,這時右手忽向左臂上一拍,又伸手一指,那鷹已一衝而起,在天上打了個迴旋,直向正北八百里外的青草湖飛去。
莫失與莫忘互顧一眼,知道韓鍔與杜方檸殺心已動。今日一戰,他們即已放言刺殺羌戎王,那就是要麼戰死,要麼要殺盡己方五人了。
杜方檸忽低聲向韓鍔道:“鍔,咱們已無退路,你我只有迎難而上了。”他們幾人立身之處互相最遠都在五丈之內,幾乎都是一撲可至的有效打擊範圍之內。韓鍔一聲低應:“好,咱們到那戈壁長刀立身之處與他們決戰。”說著,他一騰身,方檸雙臂間青索忽展,韓鍔身子在空中一沉,竟落向那青索之上。那青索被方檸雙臂崩緊,極有韌勁,韓鍔足尖在上面一點,借得其力,一撲竟直向立得最遠的大漠王二人撲去。大漠王二人倒也沒料到他一攻竟先攻向最遠處。他二人還在馬上,一時失措,一揮大刀,一舉洞空刃,當下還擊。但那馬兒力疲之下,他們坐身處先吃了虧。只聽得兩匹馬兒哀鳴一聲,一擊之下,已連連退步。韓鍔長庚劍在空中劃了一個弧,重又猱身而上,迫得那大漠王二人不及下馬。
他這邊手裡加緊,杜方檸卻在他一躍之後,一條青索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