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是雪上加霜。
石巖毫不留情地喝責道:“劉大人還想隱瞞到何時?還是料定我不會派人追查此事?”看著那官員想篩糠那般渾身發抖,虎目流過失望的神色,“宴請八百賓客,召近百妓女陪酒逾濫,合共花費四百五十貫七百六十文,廚料米麵不計其數!!經查此宴花費動用的是公使錢。身為知州,挪用款待過往官員、犒勞軍校之銀以作己用,此等奢僭自肆,挪用公銀,不修州務之舉,可是為官應有之道?!劉大人,你是否還覺得還需為此辯解?”
“石大人,下官並沒有奢侈宴客,只是為母做壽,稍……”
“劉大人,我朝《職制敕》有規,各州縣官員非遇聖節及赴本州公筵若假日,而用妓樂宴會者,杖八十。你身為知州,理應清楚。若再不加收斂,本官只有休函一封承交御使臺鑒。”
話已至此,石巖不意再作糾纏,數夜未能深眠的他只覺得身體已經搖搖欲墜,跟這些頑滑的州府官員打交道,更讓他有心力交瘁之感。
可偏偏此時,一把高昂之聲從門廊不遠處傳來:“石大人果然是嚴明公正!本官深感佩服啊!哈哈……”
眾人轉頭一看,只見一名高頎男子徐徐步來,看他與石巖年齡相仿,但面板白皙、臉容俊朗,神態中更多了三分傲慢。
“辛大人!?”官員們一見此人,馬上鞠躬行禮,其態度極為恭敬。
連石巖也拱手拜禮,道:“不知辛漕司前來,有失遠迎。”
那辛漕司卻沒有回禮,只是呵呵一笑,道:“石大人,此番前來不為其他,便是那劉知州挪用公銀妓樂宴客之事,還望能酌情處理。”
“酌情處理?”石巖眉峰一緊,“本官不明。”
“挪用公銀一事實屬誤會,宴席所用花費雖為公使庫錢,但都是那劉知州每旬積下來的旬設。本官每旬皆有下撥錢糧給各州府以作設宴慰勞眾官之用,他大概是太過節省,每次都積存了自己的那份,所以才有挪用之說。”
劉知州連忙附和:“石大人,我確實是清白的。此番用銀也在賬冊上列得一清二楚,大人大可遣人來查。”
辛漕司聞言狠狠瞪了那知州一眼,責他講多錯多,反倒給了石巖一個藉口。
石巖眼神一轉,不給二人反駁之機,道:“既然如此,我定會遣人查明,定不會錯判好人。”
“石大人還是不明白嗎?”辛漕司向那官員擺一擺手,示意他們稍微離開,然後說道:“那劉知州實乃戶部侍郎陸大人之侄,當日宴客陸大人雖然沒有出席,但也有做禮祝壽。若是查辦了他,恐怕陸大人那邊就不好交待了。石大人,勸你還是顧全大局的好。”
這明是說理,暗有威脅的話,令石巖本就略有微疼的頭更感煩痛。
他稍提精神,不卑不亢地回答辛漕司:“辛大人,本官身為提點刑獄,決不能坐視違律之行,否則便是愧對聖恩!!”
“你——”辛漕司被他一輪搶言,頓時惱羞成怒,“石大人!!本官看你未免過於自大!”
“辛大人息怒!”
“辛大人,彆氣壞了身子啊!”
“辛大人保重啊!”
一群官吏馬上圍了上來,勸解二人。像一大堆蒼蠅在耳邊嗡嗡作響般,石巖只覺更加頭昏腦脹。
但那辛漕司仍不肯放過他:“石大人,你可要考慮一下自己的立場才是。朝中為官者,處事就需靈活圓滑,像你這般頑固不化,恐怕只會處處樹敵。否則在皇上面前被參,可不要說本官不曾提醒過你!”
石巖合上疲憊的眼睛,凝了心神,瞬即張開之際,如同靈蛇吐信般射出凌厲神色。
“若本官哪日包庇枉法,不必誰人上參,我定會先參己一本!!”
“石巖!!你——”
兩人之間頓時劍拔弩張,嚇得一眾官員不敢出聲勸阻,皆怕勸了一個卻得罪另一個。
“喂喂喂!!你兇什麼兇啊!!”
清亮的聲音突然插了進來,眾人不禁抬頭看向聲音來處。
卻見那院牆之上,竟是一個捕快打扮的男子毫無禮儀地丫著雙腿蹲在牆頭,嘴裡刁著半個大餅,似乎是剛剛爬上去的模樣。瞧他三下五除二咽掉口中的剩餅,然後一躍而下,風般跑到對峙的兩人中間,攔在辛漕司面前護著石巖。
一雙清澈無暇的眸子瞪得大大,戒備地盯著辛漕司:“你兇什麼啊?!警告你,再敢辱沒石大人,我可饒不了你!!”看他一副齜牙咧嘴的模樣,好似在宣稱若這辛漕司再敢兇石巖,就要撲上去咬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