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水夢悠悠,君愁我亦愁。南風知我意,吹夢到西州。
這首《西州曲》本是南朝最有名的民歌之一,質樸明朗,渾然天成。梅寄江的歌喉極是動聽,又是特意從陳雁聲所指導用蘇州評彈的風格唱出,吳語儂軟,咿咿曳曳,滿室春光,好似江南水鄉氣息撲面而來。
一曲既畢,司馬相如和卓文君尚動容不能回神。
“這是《西州曲》的曲辭。”陳雁聲神色不變,遞給二人。
有阿嬌的記憶作基礎,再加上自己幾年的苦練,如今,陳雁聲的字也可稱的上清麗典則四個字了。但是司馬伕婦二人最先注意到的顯然不是她的字,甚至不是《西州曲》的曲辭,而是寫在上面的柔軟潔白的紙張。
“這就是長安城近來傳的喧囂至上,皇上曾經親口誇讚後的紙張麼?”司馬相如讚歎著,“果然神品也。”
陳雁聲鬱悶,後世這麼普通廉價的紙張值得你們這麼推崇嘛?不過,她倒是得到一個訊息,皇上親口讚譽過?桑弘羊把紙筆獻給漢武帝使用了麼?不過話說回來,如果真的決定要作紙墨生意的話,劉徹這個形象代言人倒不錯,至少號召力大呀。
“息嵐園要到月末才開張,夫人卻有這種紙張,夫人和桑弘羊大人?”司馬相如深思問道。
“桑大人是我乾哥哥。”陳雁聲微笑,得體答道。
“雁聲妹子回來怎麼不與我說一聲啊。”簾外一聲長笑,一身青衣的桑弘羊走進來,也不看起身行禮的梅寄江,揮手讓她推下,微怒對著陳雁聲道,“你還知道回來。”
“哈。”陳雁聲尷尬一笑,知道桑弘羊是在抱怨自己將他一個人留在長安,連忙轉移話題,介紹道:“這位是司馬相如大人和他的夫人,這位就是治粟都尉桑弘羊大人了。”
桑弘羊收斂一身狂放,尊敬拜道,“久聞司馬大人大名,今日一見,果然聞名不如見面。至於息嵐園的紙張,司馬相公若是喜歡,他日開張,我送一令到府上去。”
“怎麼敢當。”司馬大人含笑答道,“所謂無功不受祿,不過他日息嵐園開張,愚夫婦定去捧場就是了。今日賢兄妹重逢,定有許多話要說,愚夫婦先告辭了。”
西漢民風開放,不像後世宋朝那樣重男女之別,也不是每個人都像夏冬寧她老爹那麼變態,所以桑弘羊可以直接走進有女客的方室,而卓文君也可以大大方方的告別。
陳雁聲握著卓文君的手,含笑道,“卓姐姐,有空來找妹妹,妹妹必當虛席以待。”
卓文君跟著司馬相如走了,陳雁聲望著她的身影,茫然若失。這是一個她喜歡的女子,可以勇敢的愛,勇敢的說決絕。
而那個曾為她寫《長門賦》的司馬相如,陳雁聲冷哼一聲,自己也是個負情負心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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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啦。”桑弘羊拿扇子敲她的頭,“回神啦。”
“不要敲我頭,”陳雁聲怒視她,兩個在各自生活裡慣用心機的人終於在面對自己同伴的時候,恢復了一絲孩子氣。
“你怎麼要開息嵐園了呢?”陳雁聲找個位置坐下。
“還不是……。”桑弘羊也有些懊惱,“那一日我在書房寫字,皇上帶著侍衛和楊得意,微服私訪,途經桑府,一時興起,就進來看看,還不許人通報,就這麼闖到書房裡,抓了個現行。”
原來是這麼回事,陳雁聲無語。“那你怎麼應付他的?”
“我推到阿裔身上了,”桑弘羊笑道,“反正他已經發明兩樣東西了,再多一樣也沒關係。只說是打造兵器之餘不小心發明的,因為不重要,所以只告訴了我。”
“要對好口供。”她提醒。
“我知道。”桑弘羊揮手,又道,“他一見之下倒是大為歡喜,說這等東西,比好的兵器更重要,定要推廣,大手一揮,就準我以堂官的身份經營了。”
“噢,”陳雁聲在心中計較,漫不經心地答道,“那很好啊。”
“好什麼啊,”桑弘羊頹唐答道,“皇上說,這息嵐園的收入,一半是要交給國家的。”
……
陳雁聲暈了,“那也還是有好處的,……”她勉強道,“至少你拿到了官商的資格。”
“聊以安慰吧。”桑弘羊苦笑道,“不說這個了,陌兒和初兒呢?”
“在師傅身邊。”
“元朔元年,衛子夫生下名義上的皇長子劉據,晉皇后。”桑弘羊意味深長的看著她,“雁兒,你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