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好輕,幾乎聽不見,那三個字,卻像砸在她魂魄上,要深深嵌進去似的。胡砂猛然抱住他,覺得他馬上就要消失,要怎麼才能留住他?就算將他的名字在嘴裡念上一千遍,一萬遍,也沒有用。
她沒有辦法將心愛的人留住,只有眼睜睜地陪著他渡過最後一天,眼睜睜地看著他消逝。
他終於累了,慢慢地鬆開她,手卻不離開,攬著她的肩膀,兩人躺在冰涼的青石上,看晚霞滿天。
“哎,胡砂。”他閉著眼睛,兩簇睫毛俏皮地顫動著,“你再唱一首歌給我聽吧。”
胡砂點點頭,握住他冰冷的手,開始低聲唱:“西塞山前白鷺飛,桃花流水鱖魚肥……”
她唱無爭農家之樂,唱避世南山下,悠然採菊,再唱身無綵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
那些都是很美好的。
像清風一樣拂過他的臉龐,要把他托起來,搖搖晃晃的,不用騰雲術都可以飛上去。青山綠水桃花林,都在腳底,無比逍遙,無比自由。
胡砂一下又一下地摸著他的臉頰,又溫柔又無奈。
她說:“就快過去了,馬上就好。你睡一會吧,慢慢去睡。”
他將她的頭髮握在手裡,眷戀地打個卷,指尖努力去感覺那種溫暖。
胡砂,你得活下去,要活很久。因為他說不定要回來,與她相逢,在某個同樣風和日麗的下午,捏著她的指尖,與她相視一笑。
“睡吧,很快就好。”
她在他臉上吻了一下,一顆眼淚落在他變冷的唇上。
胡砂在銷魂殿坐了三天,未曾閤眼。
不是不相信芳準已經仙逝,不留一點氣息。她只是捨不得離開,不忍心將他一個人留在這裡,被塵土覆蓋。
他是皎若明月般的人物,怎可被黑土玷汙身軀。
也或許,她心底終究是存了一絲奢侈的希望,盼他睡足了,睡夠了,不管過十年還是百年,能醒過來。
她可以等。
他看上去真像睡著了一樣,一點變化也沒有,彷彿下一刻就要睜開眼。
手指劃過他秀美的輪廓,好像怕把他驚動一樣,輕輕的,指尖觸到冰冷的面板立即就縮回來。
如今,終於可以真正擁抱他了。
胡砂蜷起雙膝,動了動酸澀的眼睛。
門外突然傳來腳步聲,緊跟著大門被人猛然推開,幾個身影跌跌撞撞地奔進,見到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