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子說過,一亂一治,治亂迴圈乃是天道。到了亂世,禮壞樂崩,綱常倒懸,忠孝被拋之九霄雲外。臣眼中沒了君父,亂民四起,以下克上,才有了興衰更替。想要解決,唯有興復聖道,秉持聖人之心,仁義愛民,施仁政,教化百姓,自然天下復歸於大治。我等朝臣的使命就是如此,代天牧民,匡正社稷,中興大明。如今妖孽橫行,奸臣當道,我等身為大臣,自然應當捨命死諫,匡正錯誤。你等若是能迷途知返,還能挽救,不然只會誤入歧途。”
於燧然說的理直氣壯,自以為說完之後,下面計程車子必然感激涕零,痛哭流涕,頂禮膜拜。可是事實和他想的並不一樣,圍攏過來的讀書人多半都是一副鄙夷的模樣。
李應聰笑道:“這位大人,你拉拉雜雜說了這麼多,可是還改不了一個事實,從秦漢以來,被稱為治世的還不到一百年,九牛一毛,老百姓飽受盤剝。好年頭勉強度日,災荒之年,易子而食。乃至要舉旗作亂,從陳勝吳廣開始,如過江之鯽。倘若是聖人之道有這麼大的作用,為了兩千多年,都沒有讓天下太平呢?”
聽著李應聰的話,吳凱傑在一旁忍不住暗暗叫好,當世讀書人務虛的太多,整天把精力浪費在微言大義上面,被儒家編織的一套謊言弄得暈頭轉向!
何騰蛟有本事勸誡左良玉那種人物,嘴皮子上的功夫也相當驚人。他微微一笑:“年輕人,聖人之道,三綱五常。豈有謬誤?實在是世人愚笨,無法體悟聖人的仁心。你們這些年輕人尤其如此,只顧眼前利害得失,不想著千秋萬古。你們不重孔孟之道,說白了不就是遼王顧振華等人改了考試的規矩。不用四書五經取士而已!”
何騰蛟這話問的誅心,他先搶了道義制高點,不管是怎麼辯駁,恐怕都要落到他的手心裡。吳凱傑眼珠亂轉,他生怕這個年輕人擋不住,恐怕要自己上場才行。
眾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其貌不揚的李應聰身上。他來回走了幾步,然後悵然一笑:“老大人,您想過沒有,三綱五常,把什麼人獨獨忘在了外面?就是皇上!”
“狂狷!”範克勤驟然站出。用手指著李應聰,大聲說道:“你這個狂徒,喪心病狂,竟敢指責聖上,來人,把這個無君無父的畜生抓起來!”
範克勤一看周圍士兵不動,頓時暴怒。他衝著王府大門,痛苦失聲:“陛下。此等狂徒狂犬吠日,遼王竟然不管,分明就是一黨。奸佞之行已然暴露,懇請陛下下旨,剷除……”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陣狂笑打亂了範克勤的話,一個人大踏步的走了過來。
“君父就不能罵嗎,君父就凜然不可侵犯嗎?倘如是。就沒有了王朝交替,那些亡國滅家的帝王還少麼?別說其他朝代。就是本朝也有一位啊!”
範克勤一聽這話,簡直更加過分。他氣得從地上直接竄了起來。
“狂徒,你究竟是什麼人,是不是顧振華指使你的?”
來的這個人衝著四周微微拱手,笑道:“在下黃宗羲,想必有人聽說過。”
“是你!”範克勤冷笑了一聲:“黃宗羲,你父可是當年東林的君子,我等仰慕的前輩,真是沒有想到,你竟然當了逆子!”
“黃某是不是逆子,不是外人能說的。黃某隻想問問,我方才所說,可有錯誤?”
“這!”範克勤堂堂朝廷大員,總不至於撒謊吧!
“既然是實話,又有什麼錯?難道這天下竟然到了撒謊有理,實話有錯的地步嗎?”
何騰蛟大聲的說道:“各司其職,各安其位。匡正君道,自然有我們這些大臣,你們攻訐聖上,質疑孔孟,就是犯上作亂,罪不容誅!”
黃宗羲毫不畏懼的哈哈一笑:“當年閹黨阻塞言路,被不斷攻訐。沒想到當朝的君子也是如此,真是可悲可嘆!”
“老夫沒有阻塞言路,只是你這等狂狷之詞,聽了汙穢耳朵!”
“要是我說的不對,自然有人反駁,黃某要真是一堆狗屎,人家早就都繞著走了!”
黃宗羲說著,大步來到了人群中間,衝著大家拱拱手,然後從懷裡掏出了一本書。
“這是黃某剛剛寫成的一部書,名叫《明夷待訪錄》,明夷者,日薄西山也!從秦始皇到如今,屈指算來,兩千餘年。數百位帝王,賢者少,庸者眾。大凡所有君王,視天下為一人之私產,肆意揮霍。他們的子孫,如宗室者,盤剝無度,侵佔天下財富。他們的爪牙……”
黃宗羲說著,將手指向了範克勤等人,“爪牙者,就是這班士人官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