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應元一臉的凝重,將頭上的烏紗帽摘了下來,雙手奉送,到了顧振華的面前。
吳凱傑皺著眉頭,急忙說道:“閻巡撫,王爺信你,用你,有什麼事情不好商量,何必以辭職向威脅呢?這樣一來,咱們大家都不好看,也讓王爺難辦啊!”
閻應元苦笑著搖搖頭:“吳參謀,閻某一介小吏,全靠著王爺提拔,才有了今日,牧守一方,為天下的封疆。閻某掛冠非是威脅王爺,而是不想讓王爺宣告受累,有些事情卑職願意一肩挑起,有多少罵聲,都衝著閻應元來好了!”
閻應元說完之後,躬身施禮,可是足足過了三兩分鐘,顧振華卻一句話都沒說,兩個人就這麼僵持著。
吳凱傑先等不了了,他欠著身體說道:“王爺,事關安*屯田大計,也關乎軍隊的安穩,卑職以為不若就壓下去吧,一切都等待驅趕了韃子,再進行徹底整頓,您以為如何?”
顧振華突然笑了起來:“閻先生,你記得嗎,當初本王調你到河南,就是告訴你要整頓地方,彌補漏洞,這是本王交給你的使命,因此本王是不會遷怒的!”
“王爺,並非遷怒,只是卑職擔心……”
“擔心又能如何,誰讓顧振華是始作俑者,是你們的頭頭兒,有些擔子不是你們能替我挑的,話再說回來,也未必到了多可怕的程度,咱們先坐下來,好好談談!”
當頭的就是要有擔當,有魄力,顧振華幾句話,閻應元也輕鬆了不少,他拿過了一摞公文,從裡面找出了一份名單,送到了顧振華的手裡。
“王爺。這裡一共有37個人,其中25個發生在歸德,還有8個在武昌,另外4個在。在開封!全都是被活活累死的,各地民怨沸騰,甚至有些屯田官署,還有各個作坊,都受到了衝擊,怨聲載道。”
吳凱傑眉頭緊鎖,忍不住問道:“閻大人,累死和一槍打死不一樣,想要區分恐怕不容易,你怎麼就敢說這些人都是累死的?難道就沒有摻假嗎?”
閻應元頓時搖搖頭:“吳參謀。要是按照你的說法,死亡的人數只怕要翻十倍以上,這些都是本官仔細確認過的。三九天,那些作坊甚至晝夜趕工,身體稍微差一點的都承受不住。這裡面有採石場的力巴。有紡織廠的女工,還,還有兩個十三四的半大孩子。有些不光挨餓受凍,還捱了打,聽說完不成任務,就不給吃飯,這大冬天的。也不知道這些商人的心是怎麼長的,難道錢就比人命重那麼多嗎!”
吳凱傑也十分感慨,嘆口氣:“閻大人,奸商奸商,自古以來就是無商不奸,我聽王爺說吧。哪怕你想明天勒死他們,今天還能從商人手裡買來繩子,這幫人是死性難改啊!只是沒想到竟然鬧出了這麼嚴重的問題,我看必須嚴懲,殺幾顆狗頭祭旗!”
閻應元一臉的陰沉。顯然對這個主意不以為然。
“吳參謀,閻某以為,歸根到底,還,還是王爺的策略。您當初為了儘快組建田莊,藉助商人的力量,准許他們在農閒的時候,役使百姓,正因為如此,才讓這些百姓累死。要想解決問題,卑職斗膽說一句,我想請王爺下命令,收回田莊,或是乾脆改變屯田策略。”
“這可不行!”
吳凱傑直接反對道:“閻大人,安*建軍的基礎就是田莊,要是廢了田莊,這些軍人該如何自處?軍隊不穩,天下不安,如今韃子還沒有剿滅,咱們自毀長城,實在是不智!”
“那,那眼前這事該如何解決?要是仔細檢查,我敢說死亡的人數還會更多,一旦激起了民變,後果是更加不堪設想!”
吳凱傑被問得啞口無言,目光只能落在一直沒有說話的顧振華身上。
“王爺,您可要說句話啊,到底該如何應付?”
顧振華臉上並沒有多大的變化,比起這兩位輕鬆多了。
“閻先生,本王想問你,放在以往,每年冬天有沒有凍死人的事情?”
“有,自然是有!”
“那我再問你,地方上的鄉紳族老,他們是不是有處理族內,村內問題的權力?偷東西的砍手,偷人的侵豬籠,打屁股,剁手指,每年這些私邢,會死多少人?”
“這?”
閻應元一下子被問住了,在中國曆代,推崇儒家治國,都講究要省刑罰,叛的越少,殺人越少,就越是仁政。數千萬的人口,一年核准的死刑犯甚至有二三十個的時候。而且就算核准死刑也未必會死,因為皇帝有了兒子,天降祥瑞,打了勝仗,總而言之,有了合適的藉口,就會進行天下大赦,把罪犯都放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