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父,為什麼要這麼做?”再次被十個兄弟團團圍住警戒的水榭裡,趙興死死的盯著張維賢的眼睛詢問。
張維賢淡淡的道:“叫岳父。”
“岳父,您就不再爭一爭?就這麼放棄,就這麼甘心被東林借刀殺人?”趙興堅持著逼問。
張維賢撫摸著趴在膝蓋上張翠豔梨花帶雨的臉:“不哭,不哭。”然後對趙興一臉平和的道:“我英國公一脈,傳到我這裡共七代,其中唯獨先祖諱張懋,生逢盛世,掌軍四十年得以善終。其他五代,哪一位不是皇室有難時候必為皇家死難。也就是因為如此,才有英國公一脈傳承至今。”
悽苦一笑:“而縱觀開國功勳,無不或莫名奇妙獲罪奪爵,或因小事被貶,最終剩下的這些,也都戰戰兢兢苟延殘喘。”
“可是——”
“沒有什麼可是的,現在,從種種已經發生的事情看,按照你的推斷,我的研判,你說的皇太極兵臨城下,逼迫皇上籤訂城下之盟的事,是絕對會發生的啦。皇室又有大難啦,這次該我啦。”
看看張之及,張之及沒有了往日吊兒郎當,而是雙拳緊握,將肥碩的身子站的筆直,堅毅的臉上佈滿了淚水,死死的咬著自己的嘴唇,都有絲絲鮮血流出。
看了眼前自己的兒子,滿意的點頭,再轉頭看向了自己的好女婿:“其實,逼迫我去死的,不是獨獨文官東林,其實更是皇上。而我為了保持皇上對我們英國公的信任,我必須主動去死。這是命,這是歷代英國公一脈的命,違背不了,也不敢違背啊。”
趙興無語,最終還是倔強的問道:“難道一個國公虛名就那麼重要嗎?”
張維賢苦笑一下:“人說,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但那畢竟是平常百姓。我們這些功勳後代,何止是由奢入儉難?不能進,就絕沒有退。一旦退了,抄家滅門就等著我們呢,這就是我們這些勳貴的悲哀。”
聽到這樣的話,趙興頹然的坐到了椅子上,現在的他已經無話可說。
張維賢耐心的教導著趙興:“我們家族的歷史,就是你未來的寫照,而且更加兇險。你沒有任何根基,卻在短短的時間內,躥升高位,做到了今天的位置,而且是一個被所有人所敵視的位置。而後又被當今,弄成了一個孤臣,你不知道自己將沒有好下場嗎?
被問到這個問題,趙興抬起頭,充滿自信的一笑:“如果放在太平年間,我這就是一個沒有好結果的結局,我將避之,唯恐不及。”然後再次無所謂的道:“但是若放在太平時節,我不會被之及兄弟拉去見什麼無事生非的狗屁皇帝,說那些跟我無關的屁話。我依舊會秉承我當初的想法,做一個看客,帶著我的老孃小妹,還有我的小狗,哪裡涼快上哪裡待著去,絕不摻合進這個混亂齷齪的官場,就做一個輕鬆的看客。”
張維賢不由得眼神一亮,充滿了羨慕,但轉而轉為暗淡。
“但是非常不幸,我生在了這個亂世,雖然當初依舊想著這樣的想法,躲開戰亂的北方,先到南方去躲一躲,閒看世界紛亂,再看改朝換代,然後在建奴南下再統中華的時候,帶著一家老小,直接飄洋海外。以我的能力,做一個太平富家翁,自信可以做到。這個大明的興亡與我無關。因為在我看來,這個老大帝國已經無可救藥啦。”
“那你為什麼不這麼做?而非要摻合到這個亂世染缸之中。”
看了一眼張翠豔,歉意的笑了一下,“我不能走的原因是,我的老孃,死活不願意離開老屋,因為那裡有我父親的魂靈存在,能讓他安心喜樂。”
張維賢讚一聲:“有兒有你,老太太真的是太幸運了。”
“而兩情相悅的秀芬,又經不起南方夏日的炎熱,我怎麼能夠拋棄她們獨自走開,”
張翠豔的眼中就充滿了幸福,“我真羨慕秀芬妹妹的眼光,有夫如此,此生無憾。”
趙興就再次給了張翠豔,這個未婚妻一個安慰的眼神,“而我在不知不覺之間,身邊又有了這些生死不移的兄弟,我怎麼能走?”
然後不管張之及感動的眼光,深深的舒了一口氣:“我這個人不偉大,沒有岳飛那樣的忠君報國的崇高理想,更沒有文天祥那種以天下為己任的擔當。但既然我不能走,那我就絕不會讓這座古老的帝國都城,陷落在建奴的手中,讓我和我的摯愛親人們,成為野蠻人的奴才。我就堅決不讓這座古老的帝都,成為一群流寇蹂躪的地方。因為我認為,大明王朝再不好,畢竟是漢家正統,我無時無刻不被這漢家文化傳承,讓我迷醉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