件事還不能匆忙下結論。據我所知,就專有一幫唱大鼓的去妓院串邪缽 ,只為從嫖客手裡多掙倆窩頭,說起來也無可厚非。我想,備不住六五子家裡出了什麼事,有了什麼難處,需要錢,又不好意思和你們各位開口,所以就瞞著咱們去青樓賣藝弄點散碎銀子。這麼著,得空我問問他,這事兒哪兒說哪兒了。”
孫醜子再無言以對,只好咽口唾沫,在一旁另打了主意。
午後攜六五子趕到天橋時,朱少文老遠便看到自己的場子上已圍了一大幫子人,站在中間的一個正滔滔不絕地訴說著什麼。他心裡納悶,莫非說自己外出了十幾天,這場地便被別人佔了?
待走近才看清,原來是一個三十來歲的鄉下人,正咧了瓢當眾哭訴:“各位好心的爺啊,大伯大叔、老兄老弟,可憐可憐俺吧,俺的錢是到同仁堂給俺娘抓藥用的,俺那老孃癱在炕上半個多月了,就盼著俺這藥救命呢,誰拾了俺的錢就還給俺吧……沒了這錢俺娘就活不成了,俺也活不成了,就只能投河覓井了……”
朱少文看明白了,此人是被賊偷了錢。他自然知道,天橋這地方,除了蚊子多,再就是賊多。
“活不成,你丫就找個茅坑一頭紮下去!也省得臭塊地!”
“沒錯兒,像你丫這樣的傻屄活著就是個多餘!”
聽到這刺耳的話語,朱少文朝四周一打量,發現嬉皮笑臉起鬨架秧子的竟是“一包膿”、“胎裡壞”幾個混混兒,這才知道今日這事乃是這幾個壞種所為。
鄉下人順著聲音轉過頭來,仔細看了“一包膿”一陣,忽然一把拽住了他的衣袖,高聲叫道:“啊,俺想起來了,剛才就是你在俺身邊蹭來蹭去的,俺的銀子包肯定是叫你給偷去了,你快把它還給俺吧!”
“一包膿”一反手朝著那人扇了一掌,接著一口唾沫向著他臉上啐去,“呸!張三操了你娘,你卻朝我李四要錢!說我偷了你的銀子,你有什麼憑據?紅嘴白牙血口噴人不成!拿不出憑據今兒你就別想活著走出天橋!要不這麼著,當著在場老少爺們兒的面,你上來搜搜,假如搜出你的銀子包,爺我賠你雙倍,可要是搜不出來,你小子怎麼說?”
朱少文看到,此刻,站在一旁的“胎裡壞”正手捂著褲腰在暗自竊笑。
鄉下人猶豫了,搜也不是,不搜也不是,一時不知所措。
正這當口,一個十四五歲的半大小夥子從人群裡走出來,笑容可掬地對著鄉下人說道:“這位大叔,你聽我說兩句,我知道你的銀子包在哪兒。它一沒被人偷,二沒遭人搶,只是臨時被人借去用了,借的人忘了跟你打招呼而已,別擔心,用不了多大工夫自然就會還給你。”
聽有人如此說,鄉下人彷彿抓住了一根救命草,立時死死拉住了他的手,“俺的小爺喲,你快著告訴俺吧,究竟是誰借去了俺的銀子呀?”
小夥子微微一笑,“借你銀子的不是別人,正是天橋當方的土地爺。”
“胎裡壞”正欲轉身開溜,聽那圓頭圓腦的小子說得玄而又玄,遂又停下了腳步。
小夥子說道:“方才,城南的土地爺正好由這兒經過,不知怎麼他老人家一時就犯了煙癮了,一個哈欠接一個哈欠,流了眼淚又流鼻涕。沒法子,只能先找點兒土吸吸,可一摸兜,壞了,今兒個出門馬虎,腰裡忘了帶錢了。”他說得煞有介事、神乎其神。
朱少文鬧不清這孩子搞的什麼名堂,遂拽著徒弟六五子悄悄站到了“胎裡壞”的身後,一雙眼睛仍盯著場地中央。
“那位爺說了,這兒沒有牛,你就可勁兒吹吧,沒聽說過土地爺吸土還要花錢的?這您就不懂了,他吸的那土一不是黃土二不是沙土,他要吸的可是雲土、川土、陝西土,煙館的掌櫃的要收現錢。話說土地爺正急得沒招兒,哎,他一眼就瞧見這位大叔腰裡的銀子包了,心說,得,就先借你這錢用用吧,過足癮到家一準還你。”口風極像是在說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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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喜蟲兒第三十三章(4)
“他老人傢什麼時候能把錢還俺呢?”純樸的鄉下人竟信以為真,急切切問道:“他又怎麼還俺呢?”
“當然是得透過我了!您想當面見見土地爺?這不成,不怕您不愛聽,您還沒那造化。”
逛天橋的無不以為這裡開了說書場子,一時間便圍了個風雨不透。
半大小夥子催促道:“先說說你那銀子包裡到底有多少錢吧。”
鄉下人不假思索脫口而出:“兩張銀票,各五十兩。另外,還有十二個小京錠,這又是一百二十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