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世金鐸。”五爺往前湊了一步。
“醒世……金鐸?不好,不好。”她連連搖頭,“你們可知道鐸是什麼?那是打仗的時候才用的東西嘛。我大清朝難道還沒受夠戰亂之苦?難道你們不願意刀槍入庫、馬放南山、天下太平?我給你們改個名吧,就叫它作………‘盛世太平’吧!”
聽慈禧如此說,阿彥濤心中發出一聲不屑的冷笑。何為飾非掩醜?何為鮮恥寡廉?看看這女人就能知道。休往遠了提,僅這十年之間,中國大地可曾有過一天太平?咸豐七年的中英第二次鴉片戰爭,咸豐十年英法聯軍攻佔北京火燒了圓明園,不都是爾親身經歷?喪權辱國的《中英北京條約》、《中法北京條約》、《中俄北京條約》,不都是爾一力簽定?戰爭的硝煙尚未散盡,這麼快,爾便好了傷疤忘了疼?爾可曾到外面看過,田園荒蕪,流民如潮,餓殍露野,一個“盛”字又豈能將衰敗之相遮掩?他看了看慈禧太后,目光中充滿了鄙夷。
歡喜蟲兒第二十七章(6)
“今兒個就到這兒吧。”慈禧扶著枝兒的肩膀站起來,“‘賞心悅目’、‘盛世太平’,兩個票房都不錯……”
一群人擁著西太后走了。阿彥濤招呼眾人收拾了所用,依照原路往回返。剛剛來到西華門外,便看見自家的十幾個農工呼啦啦圍上來跪到了自己跟前,領頭的滿月未曾說話,已泣不成聲、淚流滿面。
“二爺,了不得啦,出了大事了……”
他不由一驚,心知必有大變,遂強壓著惶恐問道:“到底怎麼了?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啊?”
滿月咧著大嘴哭訴道:“咱的粥廠毀了!鍋讓人砸了,米讓人搶了,棚讓人燒了,牽著也讓人抓走了……”
阿彥濤吼道:“這他媽是誰幹的?!”
原來,早晨粥廠剛支起柴鍋,還沒來得及放水加米,便有十來個混混兒模樣的人擠開災民分別站到了鍋前。他們每兩個人合端一個洗衣裳用的特大號瓦盆,腰上插滿了不知從哪裡弄來的粥牌。李牽著已然發現這一夥人來者不善,想起阿二爺臨走時的叮囑,遂叫過幾個掌勺分粥的,悄悄告訴他們,今日可以不必限定一人一個竹牌三勺,儘量別惹出麻煩。誰知,開放時,這一幫傢伙卻不領情,扯著脖子叫嚷非要把“洗衣盆”加滿。
一個被人稱作“麻爺”的指著掌勺的鼻子罵道:“媽拉個巴子,告訴你們阿二,少跟這兒冒充大頭蒼蠅,捨得起舍,舍不起別舍,既然想當婊子,就別想再立牌坊!三勺兩勺就想把爺打發了,沒那個門兒!”
有兩個混混兒藉著拉扯牽著的當口,故意撒了手,將瓦盆摔到了地上,隨後怪叫一聲:“瞧啊,這小子不僅有粥不捨,反而打碎了咱爺們兒吃飯的傢伙!你們說,這叫他媽的什麼粥廠,純粹就是收買人心、欺世盜名、譁眾取寵!弟兄們,咱拆了這鳥粥廠吧!”
一語未落,混混兒們便紛紛從腰後抽出了棍棒,先砸了粥鍋,又劈頭蓋腦向著幾個農工打來。
手無寸鐵的農工一面招架,一面四散奔逃。
李牽著一時慌了,連連喊道:“幾位爺有話好商量,別打人啊……”
姓麻的搶上一步,發出一陣森森冷笑,“打人?打你是輕的……”說著話,猛不丁反轉了身體,掄起一根碗口粗的木棒子,朝著緊跟在他身後的一個生得又黑又壯的混混兒頭上砸去。那混混兒一個猝不及防,頭頂立時開了花,紅紅白白的東西糊了個滿臉,叫也沒叫一聲,便直挺挺跌僕在地上。與此同時,姓麻的將那根棍棒朝早已嚇傻的牽著的手裡一塞,指著他喊起來:“出了人命啦!快去報官,千萬別讓這殺人的小子跑了!”
說來奇怪,此刻,一夥全副武裝的官兵彷彿從地底下冒出來的一般,瞬間便將粥廠圍了個鐵桶也似,有人認識,那騎著馬統領隊伍的正是步軍統領、九門提督奕詳。
不容分說,李牽著便被五花大綁押進了囚車。眾官兵齊打忽地闖進棚中,將碼放在裡面的一袋袋大米全都抬到了他們預備的馬車上,最後,一把火將蓆棚燒了個烈焰騰騰……
聽罷滿月的哭訴,阿彥濤徹底明白了:好一個陰險毒辣的奕詳,他這是出其不意、後發制人啊,他這是欲置我阿剌二於死地啊……
想到這兒,他只覺胸口一熱,噴出一口鮮血,仄身跌坐在西華門的石階上。
歡喜蟲兒第二十八章(1)
胡秀失蹤了。枝兒掐指一算,他已經整整五天沒到自己的房裡來了。這幾日,令她慾火難平、度日如年。她叫小翠打聽過,自己也去找過,可閤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