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劉,我昨天去買菜的時候,在地上撿到了一包錢,有一萬多塊錢呢,當時我挺高興的,這不是天上掉下來的錢嗎?我女兒正住院,挺需要錢的,可是你猜我怎麼著,後來我想了想,全交給警察了。我琢磨吧,在我家有難的時候,人家小劉義務幫我幹這兒幹哪兒的,白白地幹活,沒要一分錢,我怎麼能白白地撿別人的錢不還呢?陳步森聽了吃了一驚,怎麼?你把錢交給警察了?老太太說,對啊,怎麼啦?小劉,我就是想到你才這樣做的啊,覺得這錢我不該要,你要是撿了,一定會交給警察的,不是嗎?我要是昧了這錢,以後見你心裡會打鼓呢?陳步森無言以對。
三個人坐在一輛摩托車上,來到了鳳凰嶺的精神病院。在三樓的一間四人間裡,他們見到了冷薇。冷薇覺得他有些面熟,但沒認出他來。但她認出了兒子,抱著兒子不停地哭,不住地吻,淚水流到淘淘的臉上。那種哭聲扎著陳步森的心。老太太說,每次都摟著兒子哭,可是我是誰她楞不知道,白養了她三十多年。陳步森起身走到窗前,因為心裡有些難過,也許是想起了自己的母親吧。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難過,他知道自己的心很硬,可是自從那天在幼兒園和淘淘不期而遇之後,他的心開始變得柔軟,時常會感動。以前他和大馬蹬一起窩著看電視劇時,只會哈哈大笑,現在他看韓國劇就會流眼淚。現在,他看著冷薇抱著兒子那樣不停地哭,心裡真的有些難受,他覺得是他把她丈夫殺了,才造成這樣的場面。他們過去無論做乾貨溼貨,都是幹了就溜之大吉,從來沒有這樣親眼看到事情的後果。今天他卻看見了,這後果真是有些可怕的。陳步森想。
老太太對女兒說,小劉也看你來了。這是小劉。冷薇轉過頭看著他,好象認出他來的樣子,但沒吱聲。老太太說,小劉一直在照顧淘淘,我摔壞了腿,都是他接送淘淘上學。一說到淘淘,冷薇的眼中就放出光芒,她出乎意料地向陳步森下跪,連連磕頭,說,謝謝您,謝謝您!陳步森被這突如其來的陣勢嚇壞了,一直往後退。可是冷薇哭聲都出來了:我的腦子壞了,我照顧不了淘淘了,謝謝您照顧淘淘,醫生說我的腦子壞了,我不能照顧淘淘了,謝謝您照顧淘淘。陳步森不知所措。老太太把女兒從地上拉起來,說,她的腦子真的壞了。
陳步森一聲不敢吭。老太太說,小劉,你別害怕,她不會傷人。冷薇恢復了平靜,或如說恢復了冷漠。更準確地說,她現在的臉上有一種淡漠的神情,只是手不鬆,把兒子緊緊地抱在懷裡。
四、市立精神病院(4)
第一次的探視就這樣結束了。
他們正在離開時,麻煩又發生了。冷薇的手死死地摳在兒子身上,怎麼也掰不開。老太太讓陳步森來幫忙,他哆嗦著,驚異於這個女人抱著兒子的手竟如此有勁兒,像鑄鐵一樣緊緊地摳在兒子身上,淘淘大聲喊疼,但陳步森不敢使勁兒。冷薇的舉動震撼了他。他放棄了。醫生和護士過來幫忙,才好不容易把冷薇的手扒下來。冷薇喘著粗氣,突然對陳步森說,我相信你是好人了,你跟他們不一樣,你不是幫兇,你疼淘淘,我謝謝你。下週你要再來看我。我等著你。可是,你要小心這個女人。她指著自己的母親,說,她搶走我的兒子。
當淘淘走出門時,冷薇發出撕心裂肺的號叫,披頭散髮在地上翻滾,不停地叫著淘淘的名字。老太太一邊流淚一邊拉著淘淘快跑。陳步森也跟著走出醫院的病房大樓。
從精神病院回來的一整個下午,陳步森的心情都很糟。他跟蛇子到劉春紅的酒巴混了一整夜,喝酒和跳舞。劉春紅對他沒有上一次那樣熱情,但陪他跳了好幾支舞。他喝了好多酒,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劉春紅床上。他不知道自己昨天晚上幹了什麼事兒。不過看樣子和劉春紅睡了一覺,因為這娘們現在就光著身子躺在他身邊。陳步森突然覺得說不出的厭惡。
冷薇抱著兒子號叫的畫面老出現在陳步森眼前,讓陳步森產生了一種深達心底的難過。這種難過竟然讓他油然而生一種對那個叫冷薇的女人深切的愛憐感。陳步森知道這種感覺是很奇怪的。但現在它很真實地湧上來,以至於讓他覺得和劉春紅作了一愛,竟有點對不起冷薇的感覺。他踹了一腳熟睡著的劉春紅,下床穿了衣服,飛快地離開了酒巴。
陳步森戴著墨鏡坐在大街的防護欄上,看著來來往往的車流。現在,我要到哪裡去?他第一次好像完全失去了方向。就從某個瞬間開始,陳步森對過去熟悉的一切慢慢失去了興趣:喝酒,泡吧,女人。。。。。。包括錢。現在,他連歌都唱不出來。陳步森大口大口吞嚥著大街上汙濁的空氣,覺得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