島的勝利女神都是我指尖的朋友。多瘤而又蓄有長鬚的荷馬讓我感覺尤為親切。因為他了解盲人。
假如給我三天光明(4)
我的手曾逗留在羅馬時代以及更晚期的那些栩栩如生的大理石雕塑上,我的手曾經撫摸過米開朗基羅那激動人心的石膏像英雄摩西,我也能感知到羅丹的才能,對哥特式木刻的奉獻精神深感敬佩。這些能用手觸控的藝術品,我能理解它們的意義,而那些只能看到不能摸到的東西,我只能透過猜測來領悟那一直遠避我的美。我可以欣賞希臘花瓶那簡樸的線條,然而它的圖案裝飾我卻無法得知。
就這樣,在我恢復光明的第二天,我就試圖透過藝術去刺探人類的靈魂。透過觸控可以瞭解的東西現在可以用眼睛來看了。宏偉而又壯觀的繪畫世界將在我的面前展開,從帶有寧靜宗教風險色彩的義大利原始藝術到具有狂熱想象意味的現代派藝術。我要細細觀察拉斐爾、列奧納多·達·芬奇、提善、倫布朗的油畫,也想讓眼睛享受一下委羅涅塞那絢麗的色彩,研究一下艾爾·格里柯的神秘,並從柯羅那裡體會自然的新意。啊,這麼多世紀以來的藝術為視力正常的人們提供了多少絢麗的美和深廣的意義啊!
憑著對這藝術聖殿的短暫造訪,我不可能把那隻向你們開啟的偉大藝術世界裡的每個部分都考慮得很清楚,我得到的只能是一個表面膚淺的印象。藝術家們告訴我,如果想真實而深刻地評價藝術,就必須培養自己的眼睛,一個人必須從品評線條、構圖、形式和色彩的經歷中去學習。如果我能看見東西的話,我是多麼樂意去著手這件令人著迷的研究啊!然而我被告知,對於你們大多數視力正常者來說,藝術世界是一個沉沉的黑夜,無法探索也難以找到光明。我無可奈何不情願地離開大都會博物館,那兒收藏著發現美的鑰匙——這種美已經被人們所忽略。然而視力正常人並不需要從大都會博物館裡去尋找發現美的鑰匙。人們在較小的博物館裡,甚至在那些小圖書館書架上的書本里也能找到同樣的鑰匙。當然了,在我想象中能看見東西的有限時光裡,我將選擇這樣一個地方,在那裡發現美的鑰匙可以在最短的時間內開啟最偉大的寶庫。
第二個恢復光明的夜晚我想去戲院看一場電影。雖然我現在也經常出席各種戲劇表演,可劇情卻得讓一位陪同拼寫在我的手上。我多想用自己的眼睛看一看哈姆雷特那迷人的形象,或者穿梭於絢麗多彩的伊麗莎白式服裝的人物之中的福斯泰夫。我多麼想模仿優雅的哈姆雷特的每一個動作和健壯的福斯泰夫的每一個昂首闊步。因為我只能看一場戲,這使我進退兩難,但是我想看的戲實在太多了。你們視力正常的人可以看你們想看的任何戲,不過我懷疑你們之中究竟有多少人在全神貫注於一場戲、一幕電影或別的壯觀景象的時候,是否意識到並感激那讓你享受其色彩、優美和動作的視力的奇蹟呢?
除了在觸控的有限範圍內,我無法享受節奏感動作的美。儘管我明白節奏歡快的奧妙,因為我經常透過地板的顫動去感受音樂的節拍,但是我也只能模糊地領略巴甫洛瓦的魅力。我可以想象出那富於節奏感的動作,一定是世間最賞心悅目的奇景之一。我可以透過手指去觸控大理石雕像的線條來感悟這一點。如果靜止的美可以如此可愛,那麼看到運動中的美肯定更令人振奮和激動!
我最深切的回憶之一是在排練可愛的瑞普·凡·溫克爾,約瑟夫·傑斐遜做著動作講著臺詞的時候,他允許我觸控他的臉和手。這使我對戲劇世界有了貧乏的一瞥,我將永遠不會忘記那一刻的興奮和歡樂。但是,我肯定還遺漏了許多東西。你們視力正常的人能從戲劇表演中透過看動作和聽臺詞而獲得了多高的享受啊。就算我只能看一場戲,我也能明白我讀過或透過手語字母而進入我腦海的一百場戲的情節。
假如給我三天光明(5)
所以,我想象中恢復光明的第二天的夜晚,戲劇文學中的許多偉大形象將擠進我的夢想。
第三天
下一天的清晨,我將再次去迎接那初升的旭日,希望發現新的歡樂。因為我確信,那些能真正看到東西的人肯定會發現,每個黎明都充滿了千姿萬態、變幻無窮的美。
根據我想象中奇蹟的日期,這是我恢復光明的第三天,也是最後一天。我沒有時間去遺憾或渴望了,那兒有太多的東西要去看。我把第一天給了我的朋友,給了那些有生命和沒有生命的人間萬物,第二天展現在我面前的是人類和自然的歷史。今天我要在現實世界裡,在從事日常生活的人們中間度過。除了紐約你還能在別的什麼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