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塘一側,幾十名壯漢身油布衣褲,手持網子、木桶、臉盆等物,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一群十四五歲到十七八歲的小夥子,三兩成組,均勻地排布在塘基上,每組配備了一個大號竹篩和兩個木桶,
池塘另一邊的土坯房前面,以馬嬸為首的婆子媳婦呈方隊排開,每人面前都放著一個砧板,一把菜刀,一盆粗鹽,一至數個木桶。
老弱婦孺圍在稍遠一點的地方,嘰嘰喳喳地指點議論。十幾輛馱著水缸的馬車一字排開,候在竹林旁邊。
葉知秋的腿傷已經完全好了,這會兒正笑吟吟地站在池塘出水口的閘門處。阿福,龔陽,雲羅,多壽,葫蘆,董家大丫頭等人陪在她身邊。
元媽也被接過來了,只是她不喜歡湊熱鬧,和燕娘留在宅子裡準備明天過節的吃食。
礙於身份,鳳康和沈長浩、王太醫等人也沒有露面。只有洗墨陪著小世子,和虎頭、花花、妞妞站在一起。成老爹和楊老漢也來了,混在人群之中,笑呵呵地交談著。
眼見時辰差不多了,葉知秋對守在閘門旁邊的六個壯實的小夥子一點頭,“開始吧。”
“好嘞。”六人答應著,齊數“一二三”,一陣轟隆嘩啦的聲響之後,碩大的閘門被拉了起來,青綠帶黃的水透過鐵絲網的縫隙傾瀉而出,沿著溝渠一路高唱,向下遊奔流而去。
在人群的驚呼聲中,一個巨大的水渦出現在池塘中央。水面緩緩下降,露出長滿了墨綠色青苔和水草的內壁。
“魚,魚,我瞅見老大一條魚,比我爹腳丫子都大!”
不知是誰家的孩子大驚小怪地嚷嚷,引得人群爆出一陣善意的鬨笑。
水面持續下降,魚兒們隨著水流游到閘口。前仆後繼地撞在鐵絲網上,發出沉悶的“嗡嗡”聲。一個膽大的小夥子探身下去,抓住了一條被撞暈翻白的魚,丟到小孩子們聚集的地方。
“給你玩兒吧。”
小孩子們尖叫著去搶。那魚被他們蹂躪一番,魚鱗斑駁,很快就奄奄一息了。
旁邊有個老漢看得直心疼,訓斥那小夥子道:“瞅瞅你乾的好事兒,又肥又大的一條魚,生生讓那群猴崽子給糟蹋了。”
“左右也不差那一條魚。”小夥子咧嘴一笑,“你說是不是,知秋姐?”
“誰說不差了?”葉知秋笑著瞪他一眼,對龔陽和多壽他們道,“你們記著。待會兒少分他一條魚。”
龔陽但笑不語,多壽幾人嘻嘻哈哈地喊著,“不分給他,讓他喝泥湯。”
小夥子知道他們是開玩笑,也不在乎。跟著一塊兒起鬨。
水面越來越低,露出了無數道青黑色的魚背,越來越密集,碰撞遊動,挨挨擠擠。等到池水餘下薄薄的一層,魚群驚慌失措,紛紛翻肚。打眼望去,白花花的一片,幾乎鋪滿了池底,煞是壯觀。
人群騷動起來,各個伸長脖子瞪大眼睛,望著一池子活蹦亂跳的肥魚大吞口水。恨不能立刻抓住一條來啃。
“走啊,抓魚嘍!”
等候多時的壯漢相互招呼一聲,從塘基上滑進池子,有網的用網,有盆的用盆。有桶的用桶,將抓到的魚就近送到岸邊。守在那裡的人接了,將魚倒進竹篩。
篩選之後,有的被送上馬車,運到城裡的酒樓;有的被送上砧板,被婆子媳婦們開膛剖腹,抹上粗鹽,碼進木桶,做成半成品醃魚;尚未長成的小魚們則被送到事先挖好、蓄了水的小塘之中。
大家各司其職,有條不紊,熱鬧而忙碌。
池塘裡的魚迅速減少,十幾輛馬車先後滿載離去,百十多個木桶也都碼得高高的。
得了葉知秋的授意,多壽站在高處大聲喊道:“知秋姐說,剩下的魚都是大家夥兒的了!”
“分魚嘍,分魚嘍!”
大人孩子歡呼如雷,震得腳下的地面微微顫動。
分魚是葉知秋早些天下的決定,一方面是出於補償寬慰之心,因為被修路和蓋菜棚的活兒絆住,村裡的人今年沒有空出閒暇去掏洞。
託她的福,大家手頭比往年寬裕了許多,不缺掏洞得來的那點兒葷腥。可有些風俗習慣,一旦養成了,想要改掉很難。
另一方面是為了平息民憤,修路和蓋菜棚用的都是役工,是沒有酬勞的。徵工雖是以朝廷和官府的名義,可路是通向她這裡的,菜棚也建在她的地盤上,難免有人將對朝廷和官府的怨恨轉移到她頭上來。
日後她還要依靠村裡的壯丁發展她的小農場,想跟他們長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