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親?”葉知秋先是有些驚訝,而後面露了然之色,“怎麼,提的人家兒不合適嗎?”
梅香繃著臉不說話,只發狠一樣揉著自己的衣角。
“我聽著挺好。”菊香說這話的時候,拿眼角捎了梅香一下,像是故意說給她聽的,“是豆爺家的親戚呢,住在咱們縣城裡頭。小夥子今年十七,樣貌不差,識文斷字,開磨坊做豆腐,有手藝,日子過得不錯。
家裡沒啥人,就他和他爹孃一起住。姐姐早兩年嫁到外縣去了,一年到頭不回來一次,也沒那些亂七八糟的親戚……”
梅香聽得不耐煩,氣呼呼地打斷她,“誰覺著好誰嫁去,反正我不嫁。”
“你這死丫頭,咋說話呢?”菊香拍了她一巴掌,表情無奈地轉向葉知秋,“瞧見了吧?不知道又犯哪門子擰呢。人家豆叔才提了一嘴,她就當著人家的面兒甩了臉子,嚇得人家半天沒敢說話兒。”
葉知秋也覺得梅香的態度有些奇怪,對村裡的姑娘來說,男方的條件已經算是相當不錯的了。連面兒都沒見過,就堅決反對,實在有些說不通,除非……
“梅香,你是不是有喜歡的人了?”
梅香霍地抬起頭來,又慌亂地低下去,“我哪兒有?”
嘴裡否認著,臉上已經漲紅了一片,將“欲蓋彌彰”演繹得極為生動形象。
菊香大感意外,和葉知秋驚訝地對視了一眼,便急著打聽,“梅香,你真有看中的人了?是誰家的啊?我認識不?”
梅香彆著身子躲避她的目光。“我都說沒有了,你瞎打聽啥?”
菊香眼神閃了閃,板起臉來,“梅香,你告訴我,那個人是誰?你要是不說,我立馬回家告訴咱娘……”
“不行。”梅香急了。一把抓住她的胳膊,“二姐,你可千萬別告訴咱娘。要是讓她知道了,還不得纏磨死我啊?”
“那你得跟我說實話。”菊香佔了上風,愈發有長姐的風範了,“別抹不開面兒,成親可是一輩子的大事兒,咋也得挑個自己可心的。
你跟我說說,你看中的到底是誰家的人?我聽聽。要是覺得你們真合適,還能幫你跟咱爹咱娘說幾句好話兒,這門親事指不定就成了。”
後面這幾句話很有分量,梅香神色鬆動。遲疑了半晌,才忸怩地看了葉知秋一眼,“是……是知秋姐家的。”
“我家?”這次輪到葉知秋意外了。眼前迅速閃過成老爹和虎頭的臉,然後在另外一張臉上定格,“你說的不會是……龔陽吧?!”
“啥?!”菊香失聲驚呼。“你看中龔陽了?!”
梅香臉上的緋紅迅速蔓延,瞬間就到了脖子根,又羞又急,搶過來捂住菊香的嘴,“你嚷嚷啥?怕別人聽不見是咋的?”
菊香撥掉她的手,猶自兩眼震驚,一臉不可置信,“你……你咋看中他了?!這都是啥時候的事兒啊?”
葉知秋也很好奇這個問題,在她印象之中,龔陽和梅香從來沒有過交集。平日裡連話都沒說過一句。荒地開完之後,他一直住在山坳裡,幾乎沒有回來過。什麼時候欠下了這樣一筆桃花債?
梅香本就不是扭捏的性子,把這層窗戶紙捅破了,也就放開了,臉帶餘紅色地道:“他來那天我就瞧著他人挺好……”
那時候還不到動心的地步,只是覺得這個人跟她見過的男人不一樣。說話文縐縐的,眼睛清亮亮的,明明穿得破破爛爛,可不管站著坐著,還在跪在那兒知秋姐收留的時候,腰板兒都挺得筆直筆直的,讓人生不出輕視之心。
後來他住進了成家,每次到院子裡,都能看到他忙碌的身影:要麼在掃院子,要麼在打水,要麼在喂牲口。無論做什麼,都是沉默而專注的,渾然忘我,彷彿天地間只有他和他手裡的活兒。
看得多了,那個身影不知不覺就刻在了腦子裡。起初只是白天想,後來晚上也會想,到最後白天晚上醒著夢著都會想。
那天她到成家來找知秋姐,進門的時候,他正好出門。冷不丁四目相對,看到自己在他瞳仁裡的倒影,她的心突然就亂了。
說不清楚那是一種什麼感覺,好像很酸,又好像很甜,有點兒癢,還有點兒燙,不上不下,沒著沒落的。
她怔然出神的時候,就聽他問,“你是來找葉姑娘的吧?”
他的聲音跟眼神一樣清清亮亮的,就像夏天的井水,一口喝下去又涼又舒服。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去,摸了一下他的臉。
他愣了一瞬,然後微微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