龔陽不是一個喜歡發誓的人,可是一次次被劉家強行牽涉,他已經深刻地認識到,跟那家人完全沒有道理可講。除了發誓,他實在不知道還能說什麼。
他上輩子一定欠了他們很大一筆債,這輩子才會遇到這些荒唐的事情,躲都躲不掉。他現在別無所求,只求斷了這樁令人噁心的緣分。
“葉姑娘,我不想看見他們。麻煩你替我問一問,他們到底怎樣才肯放過我?毀容斷臂我應,要錢要命我給。讓我跟他們結親,卻是萬萬不能的!”
葉知秋並沒有懷疑過他,之所以是問,是想透過他的嘴施加一點壓力,好讓梅香說出實情。誰知龔陽這個斯文的人被惹急了,不止發下重誓,連寧死也不跟劉家結親的話都放出來了。
她擔心梅香承受不住,下意識地轉頭看去。
龔陽察覺到她和阿福、董家大丫頭神色異樣,也順她們的目光望過來。待認出那枯木一樣毫無生機的姑娘,他清亮的眸子裡湧出了愧疚和悲傷的情緒。
不忍再看第二眼,緊抿著唇背過身來。
說實話,除了“梅香”這個名字,他對她的印象已經很模糊了,根本不記得她的眉眼身形是什麼樣子。正因為如此,他對這個給他帶來許多麻煩的姑娘談不上厭惡,當然也不會有一絲一毫的喜歡。
雖然這一切都不是他的錯,可終歸因他而起。
如果人生可以重來,他還是會去入贅,還是會跟隨葉姑娘,但他絕不透過劉嬸牽線,絕不跟梅香碰面。
絕不!
梅香的心也在這一刻徹底地死去了,她目光渙散地望著那個倔強的背影,視野一寸一寸地變成黑暗。
其實她知道,她對這個人愛得並沒有別人想象得那麼深。起初只是單純的喜歡。劉叔劉嬸在池塘邊鬧了一場之後,這喜歡就摻雜了賭氣的成分,又從賭氣慢慢地演變成了抗爭。
跟爹孃的抗爭,跟閒言碎語的抗爭。跟命運的抗爭。她以為只要得到這個男人,所有發生在自己身上的壞事都會煙消雲散。
她早就意識到了,她已經被這種執念拖入萬劫不復的深淵。可她不甘心,她還在幻想,那個改變了她人生軌跡的男人會將她拯救出來。
所以劉叔劉嬸逼問孩子的父親是不是他的時候,她違心地點了頭。
就在剛才,親耳聽到他那番決絕無情的話,她終於明白,她錯了,從一開始就錯得離譜。她不該喜歡這個人。更不該拿這個人當翻盤重來的彩頭。
可惜,她明白得太晚了!
眼前的景物完全陷入黑暗的瞬間,她已心如止水。有人在耳邊反覆喊著她的名字,她卻懶得分辨,也懶得理會。只想這樣一睡不醒。
葉知秋一連喊了好幾聲,見她全然沒有反應。伸手一探,感覺她氣若游絲,急忙招呼阿福幾人把她扶進屋裡躺下,請聞蘇木過來診視。
聞蘇木看過她的舌象和眼瞳,簡單詢問了一下情況,便拿出銀針。在人中、神庭等處施針,又讓葉知秋取了少許人參熬水,給她灌下去。等她氣息變強,趨於穩定之後,才坐下靜心號脈。
“聞公子,梅香怎麼樣了?孩子沒事吧?”葉知秋此時神情緊張。不亞於成老爹摔倒的時候。
她的緊張,一半出於對梅香的關心,另一半則來源於劉叔劉嬸。如果梅香在她這兒出了問題,那老兩口不知道會做出什麼驚天動地的事來。
聞蘇木被她問得一怔,“孩子?”
“是啊。她懷著身孕呢。”葉知秋指了指梅香的肚子。
看見梅香隆起的小腹,聞蘇木似乎吃了一驚。抓起她的手腕仔細地號脈,又用手小心地按著她的腹部,附耳傾聽了半晌,才抬頭看向葉知秋,“葉姑娘,這位姑娘沒有身孕。”
“什麼?!”葉知秋不由變了臉色,“你是說,梅香沒懷孕?!”
龔陽為了避嫌,一直遠遠地站在門口。聽到他們的對話,神色大動,三步並作兩步奔過來,“聞公子,你說的……那是怎麼回事?”
阿福和董家大丫頭也各自往前湊了湊。
聞蘇木看了梅香一眼,“我並未從這位姑娘的脈象之中診出喜脈,方才我按壓她的下腹,聽到水氣迴響。如果我的診斷沒錯,這位姑娘應該是患了癆疝之症。”
“癆疝?”葉知秋不解其意,“是癆病的一種嗎?”
“這麼說並不準確。”聞蘇木詳細地解釋道,“此病雖然稱為癆疝,卻非癆非疝,屬於炎腫。這是一種很少見的病症,多發於癆症早期,分為兩種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