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宣寶錦之間的恩怨,鳳玥只無意間對顧雲川提過一次,從來沒有對其他人講過,包括鳳康。
一來背後說人是非有欠風度,不管有理沒理,傷敵一千總是自損八百;二來宣寶錦那個女人慣會扮可憐博同情,說了別人也未必相信。
然而葉知秋是不同的,雖然不曾聽她親口說過,可感覺這姑娘跟自己一樣,是為數不多能看穿宣寶錦那套把戲的人。也許是同仇敵愾吧,絲毫沒有猶豫,便對她和盤托出了。
“我孃親在生我的時候就過世了,她是粗使宮女,有些才情,被父皇看中臨幸。起初封了個才人,後來追封為彩嬪。她過世之後,我被送到太后娘娘宮中撫養。
我是個女孩,又沒有像樣的外戚可以依仗,對的所有人都造不成威脅。大家對我沒有防備,加上太后娘娘的面子,都可憐我照顧我。
聽說太后娘娘對我也是極好的,方方面面都很上心。我那時候還不記事,沒什麼記憶。唯一有印象的,就是太后娘娘抱著我餵飯的情景,模模糊糊的,不是很真切。
後來宣寶錦進宮了,太后娘娘無暇顧及兩個孩子,便要另外找一個人來撫養我。
芸母妃一直想要個女兒,可惜在生十一的時候傷了身子,太醫斷言她很難再有孕了。於是求了太后娘娘,將我接進含香宮。待我視如己出,照顧得無微不至。
按照皇家的規矩,皇子皇女年滿四歲就要送到內書房啟蒙讀書,七歲之後才分開教養。
皇子們去外書房,讀書習武,跟六部的官員討教。學習料理政務;皇女則回到各自的宮閣,指定女官教養閨閣禮儀。
四歲到七歲,正該是天真無邪、無憂無慮的年紀。皇家的孩子卻要在這期間認清形勢,分出親疏遠近。好為將來打算。
我那時候並不懂得這個道理,只知道拉著比我小一歲半的十一,傻傻地跟在九哥後面。理由很簡單,九哥總能拿出稀罕的東西跟我們分享。
宣寶錦也喜歡黏著九哥,不過她不像我這樣沒出息,是為了東西。太后娘娘很疼她,有什麼好玩意兒都捨得賞她,九哥有的她有。九哥沒有的她也有。
在內書房那段日子,我們四個人就是一個團體。
五哥比我們年長四五歲,當時已經在外書房讀書了,文武都是拔尖的。而且性子隨和,脾氣又好,跟誰都相處得來。九哥總纏著他,讓他指導練武。
所以五哥從外書房回來,或是休沐日,經常跟我們在一起。
九哥因為很得父皇歡心,別人便看不慣。總是想方設法欺負他,連帶我們幾個也跟著遭殃。
芸母妃和蘭妃娘娘都是隱忍的性子,不愛爭鬥。輕易不肯為我們出頭。五哥一天有大半天的時間都在外書房,不能時時替我們解圍。至於父皇……他不火上澆油就不錯了,是個靠不上的。
因此每次吃了虧,都要仰仗宣寶錦。只要她去太后娘娘那裡哭一場,欺負我們的人就會被狠狠地懲罰。
反正我們都覺得她好,當她是個寶。大的小的都護著她,照顧她,把她捧在手心裡……”
鳳玥不無嘲諷地笑了一笑,繼續說下去。“九哥年滿七歲去了外書房,再過三年十一也去了。宣寶錦和我也先後從內書房退學。被關在屋子裡學習那些讓人頭疼的規矩。
雖然九哥他們下了學還是會來找我和宣寶錦,可男孩有男孩的天地。隨著年齡越來越大,我們在一起的時間也漸漸少了。我便把對九哥他們的感情轉移到了宣寶錦身上,幾乎跟她形影不離。
一起討論詩詞,做女紅,烹茶煮酒,賞花踏雪,無話不談。
那年我快九歲了,有一天我和宣寶錦到御花園撲蝶的時候,跟隨身侍奉的宮人分散了。走到花叢深處的時候,突然跳出一個蒙面的刺客來,抓住了宣寶錦。
我嚇壞了,大聲喊叫,那刺客便扔下宣寶錦,奔到我跟前,一掌把我打暈了。暈倒之前,我聞到了一股脂粉味……”
“刺客是女的?”葉知秋驚訝地插話。
“是啊,我也是這麼認為的。”鳳玥笑容泛冷地道,“等我醒過來的時候,已經躺在慈安宮裡了。父皇詢問我是怎麼回事,我便照實說刺客是個女人。
誰知宣寶錦卻很篤定地說刺客是個男人,明示暗示說我受到驚嚇產生錯覺,把花香當成了脂粉味。可那脂粉的味道很特別,我記得很清楚,有點像米蘭花和菊花摻雜在一起的味道。
父皇也好,芸母妃也好,五哥九哥十一也好,他們都不相信我說的話,太后娘娘就更不用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