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那段辛酸的日子,元媽的肩膀微微地抖動起來。停了好一會兒,才穩定了情緒,繼續說下去,“為了給那男人治腿,家裡的錢都花光了。鋪子變賣了,能當的也都當了。我一邊照顧婆婆和那男人,一邊做些針線漿補的活兒,賺幾個銅錢貼補家用。
家裡有四口人要吃飯,婆婆隔三差五還要拿藥吊命。光靠針線漿補賺那點兒錢,實在不好乾什麼。我到處攬活兒,找門路,就那樣瞎貓碰見死耗子,遇上了他。
他比我大那麼兩歲,在這條街上新開了一家麵館。他面做得好,又是個熱心腸,隔三差五接濟窮人和落魄的外鄉人,街坊四鄰都喜歡他。我聽說他麵館缺個打下手的夥計,就抱著試試看的心態去了。
他聽我說了家裡的情況,二話沒說,就把我留下了。不止發我工錢,還時常送我些米麵,讓我帶回去當口糧。我覺得過意不去,推辭了幾次,他就故意往多里做。天熱的時候,面剩下了就會壞掉,他拿這個做由頭貼補我。
過了幾年,婆婆沒了,省了一筆不小的開銷。加上他明著暗著幫忙,家裡的日子寬鬆起來。我有了閒暇,便跟他學著做面。我悟性不錯,又有他毫無保留地指點,手藝很快就超過他了。
自那之後,我們便換了位置。我來做面,他來打下手。賺到的錢也是我分大頭,他佔小頭。就靠這個,我給那丫頭攢了一筆豐厚的嫁妝,把她風風光光地嫁了出去。
以他的條件,能娶個不錯的媳婦兒,可是他一直沒有成親。天長日久跟我在一起,難免會招來些閒話。我也不止一次地問過他,為什麼不成親,他都只笑不說話。
許是家裡人少,日子冷清了,那男人就把全部心思都放在了我身上,纏磨得緊。只要我稍有不耐煩,就要尋死覓活。那天不知道從哪裡聽來幾句閒話,起了嫉妒心,趁我沒留神,一頭碰在牆上,就那麼沒了。
那丫頭從婆家趕回來,聽了些風言風語,一口咬定我害死她爹,把我告到了衙門。官府一查就是幾個月,多虧他背地裡打點,又求人替我作保,才把我從牢裡撈了出來。
家產都歸了那丫頭,我只剩下光桿兒一個人,要什麼沒什麼。別人都避著我,只有他願意跟我親近。還拿錢買下這個鋪面,幫我開了麵館。
因為剋夫的名聲在外,誰也不願意來吃麵,他就把自家麵館的客人引到我這兒來。後來乾脆賣了自己的鋪子,過來和我一起做。我們起早貪黑地忙了一年,麵館總算紅火起來了。
說閒話的人也漸漸少了,時常有人誤會我們是夫妻,也有幾個相熟的人撮合我們。他總是笑著說那敢情好,可我知道自己配不上他,從來不敢往那方面想。
日子一天天過,等我回過神來的時候,他已經從少年郎變成了老邱。”
一口氣說到這裡,元媽似乎累了,輕輕地嘆了一口氣,閉上眼睛不說話了。
葉知秋也不去打擾她,靜默以待。
過了足足一盞茶的工夫,她才接起之前的話茬,“操勞了半輩子都沒事,日子過好了,身子倒矜貴了,我突然就倒下了。他半月沒閤眼,好不容易才把我這條命撿回來。病好了,我胖了一圈,他卻瘦了一圈。
在鬼門關走那麼一趟,我也想通了。女人這一輩子圖什麼?不就圖個家,圖個對你好的男人嗎?只要他不嫌我,我還有什麼好在乎的?與其把兩個人都拖老了,不如在一塊兒好好過日子。
我把我的心思跟他說了,他高興得跟什麼似的。說要風風光光地娶我進門,不能委屈了我,不顧我的勸阻,當了一直珍藏的扇子,換回兩百兩銀子。給我買了首飾脂粉,還請裁縫給我做了兩身新衣服。
成親的前一天,我早上起來,看到灶間放著一碗做好的澆面,可沒看到他人。他每天那個時候都要去早市,我就沒多想,吃了面便趕著給他縫製成親要穿的衣服。直到醫館的夥計急急忙忙來報信,我才知道他在街上跌倒,摔了腦袋。
等我趕過去的時候,他就剩下一口氣了。斷斷續續地囑咐了我些事情,就那麼撒手去了。我給他料理完後事,又是大病一場。病好之後,命裡帶煞的名聲也傳開了。都說我是剋夫的掃把星,怕染上晦氣,能躲就躲,能避就避,從門前經過都要繞的遠遠的。
麵館的生意也一落千丈,好幾個月都沒有人來吃麵。好在他給我留了一處宅子,還有前些年攢下的銀子,就算沒進項,省吃儉用,也能支撐個十年八年。
他過世一年之後,有人到我這裡來尋他,我才知道他就是當年跟我有過婚約的那個人。我被賣掉的那些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