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到這裡,大體是怎麼回事,在座的人心中已經有數了。
脾氣最為火爆的八皇子拍案而起,“你好大的膽子,竟敢跟父皇這麼說話?難道你想弒君忤逆不成?”
“這女人明擺著是要造反,八哥,你跟她囉嗦個什麼?”十三皇子義憤填膺,“直接喊了大內侍衛來,將她拿下就是。”
說罷便扯著嗓子喊“來人”。
一連喊了好幾聲,都沒有人出現,他臉上便有些火燒火燎的。
幽怨地瞥了鳳帝一眼,暗暗責怪他皇帝老子把大內侍衛訓練得太死板了,關鍵時刻分不清敵我,專落自己人的臉面。
鳳帝連眼風也沒掃他們一下,繼續著之前的話題,“讓朕履行諾言也可以……”
“皇上?!”穆皇后失聲驚呼。
鳳帝抬手虛虛一壓,示意她稍安勿躁,接著把話說完,“不過,朕的這條命很重,你打算如何拿走呢?”
一語雙關,帶著些許調侃的味道,彷彿說的不是生死大事,而是在跟一個孩子討論如何才能搬走一個比她個子還要高的花瓶。
“拿走?”宣寶錦搖頭輕笑,“皇上,寶錦沒打算拿走。”
她環視著華清宮大殿,“寶錦聽說,先父在世的時候時常與皇上在這裡暢飲,喝得酩酊大醉,想必先父對這個地方也十分留戀吧?
寶錦還聽說,水魂火魄不同途……”
正應了那句“敵人往往是最瞭解你的人”,鳳玥立刻聽出了宣寶錦的言外之意,“你要放火?!”
她不過想揭穿宣寶錦的面目,哪料拔出蘿蔔帶出泥。居然牽扯出這麼大一樁事來。
水火無情,宣寶錦想殺死的,只怕不止父皇,一個搞不好,這大殿裡的所有人都不能倖免於難。
這個女人,比她想象得還要陰險狠毒!
身上流著一樣的血,鳳玥能想到的事情。其他人自然也想得到。然而他們心裡只有憤怒和疑惑。並沒有多少恐懼。
一方面是鳳帝穩穩地坐在那裡,相信他既能識破宣寶錦的陰謀,就一定做了周全的佈置;另一方面是無法想象。憑宣寶錦一個弱女子,怎樣才能在眾目睽睽之下成功放火。
然而鳳帝輕飄飄的一句話,就讓他們想象到了,“要把朕留在這裡只有一個法子。想必你事先埋設了硫硝吧?”
“皇上英明。”宣寶錦用四個字驗證了他的猜想。
大殿之中終於有了恐懼的氣氛,男人們各個臉上變色。女人有的低聲驚呼,有的以手捂嘴,有的將孩子飛快地攬入懷中。不是沒有人生出逃跑的念頭,只是不敢輕舉妄動罷了。
梁太后只覺眼前陣陣發黑。強撐著才沒有暈過去。她淚眼婆娑地打量著宣寶錦,猶自不敢相信這是自己一手撫養長大的那個乖巧溫順的孩子。
鳳況也在這時回了魂。
他跌跌撞撞地奔向女眷席,短短十餘丈的距離。不知撞了幾個人,踩了幾隻腳。掃落了多少杯盞。
這些他統統都顧不上了,雙手抓住宣寶錦的肩頭,直直地看進她的眼睛,“錦兒,你是在開玩笑的,對不對?”
宣寶錦一如過去,對他溫柔地笑著,“王爺,寶錦雖然蠢鈍,可也知道有些玩笑開得,有些玩笑是萬萬開不得的。”
直到前一刻,鳳況還希望這是一場滑稽可笑的夢。
走過來時磕碰的地方還在火辣辣地痛,掌心傳來溫軟的觸覺,隔著錦帛製成的衣衫能摸到她肩骨纖細的輪廓。
看得到她耳下那顆小米粒般大小的黑痣,嗅得到她身上散發出來的幽香,甚至聽得見她細不可聞的心跳……
所有的一切都昭示著,這不是夢,而是實實在在發生在眼前的。
他霍地鬆開手,狼狽後退,“你不是錦兒,你一定不是錦兒!”
錦兒,應該是這世上最美麗最善良最柔弱的女子。她乾淨得像一張澄心紙,堅潔如玉,仇恨,陰謀,算計,所有陰暗的東西都與她無緣。她生來就是讓人疼,讓人愛,讓人保護的。
可眼前這個錦兒實在太奇怪太陌生了,陌生到令人害怕。
如果這不是夢,那就只有一個解釋了,這個錦兒是假的,是別人冒充的,就像那個宮女雁兒一樣。
可如果這一個不是錦兒,那真正的錦兒去哪兒了?會不會也跟宮女雁兒一樣,被隨隨便便地扔在了哪個樹林裡?不好,錦兒還懷著身孕呢。
“錦兒呢?”他跨上一步,一把抓住宣寶錦的脖子,“快把錦兒交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