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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我驚訝和興奮的是,白潔居然也是個文學愛好者。和我不同的是她的興趣主要集中在詩歌上。她把寫滿小詩的日記送給我看。在夜深人靜的時刻,我開啟她的日記本,那一首首小詩彷彿是從她心尖上摘下的帶著露珠的一朵朵小花,在憂鬱的輕風中,花枝搖曳,花香襲人,一個別樣的白潔在講述著另類的情感。不,她在我面前,從來沒有過憂鬱眼神,沒有過沉重的嘆息。她是個歡樂的精靈,在我面前永遠是一臉陽光,使我早已忽略了天上的太陽,因為無論陰晴圓缺,只要她在我身邊,我就會感到無限的溫暖。但是她的詩讓我覺得不可思議,莫非真的還有一個別樣的白潔生活在這大千世界?
白潔問我讀了她的詩有什麼感想。面對她無邪的目光,我第一次低下了頭。我不能直接告訴她我的感受,我擔心另一個白潔會突然出現在我們之間,搞得我們彼此措手不及。我要讓我們之間美好的情感永遠到一生一世,歡樂是我們亙古不變的主題。面對她的詢問,我只能把自己變成一個文學刊物的編輯,這樣雖然冠冕堂皇,但可以矇混過關。至於那個別樣白潔,在未來某個適當時機再說,或者讓她永世不得現身。
“你的詩從文筆上說很美,構思也巧,很有意境,可以看出你有相當深的文學功底。”我字斟句酌地說,同時用眼角觀察她的反應。
“吹牛,我才不信,這肯定不是你的心裡話。”她不相信我說的話。不過從她得意的表情上看,我的評價還是滿足了她小小的虛榮心。
“不全是優點,”我給她潑起了涼水。“主要問題是詩中所表達的思想感情似乎與時代的主題有一定距離。”
“什麼思想感情?”她警覺地問道。
“小資情調太濃,風花雪夜,孤芳自賞,淺吟低唱,好像不是生活在這個時代的人。”我想就詩論詩。
“這就對了。”她調皮地說道。
“什麼對了?這種思想感情很難被編輯認可的。中國當代能發表的詩歌,一定是慷慨激昂的。因為時代需要大江東去的豪邁,不需要小橋流水的雋永。”我覺得我不是在當編輯,而是成了中文系的老師。
“我的詩又不是為發表而寫的。我只想給兩個人看,一個是我自己,一個是能讀懂我心的人。讀不懂我心的人,就讀不懂我的詩。”
“我讀懂了嗎?”
“馬馬虎虎,也就一半吧。”
我的心暗吃一驚,一半是什麼意思,不會一半是天使,一半是魔鬼吧?我的猜測有些過分,但沒有完全離譜。因為我很快發現罩在她心頭的陰影來自何方了,讓我沒有料到的是,她的母親竟是她憂鬱的根源。
因為讀了她的詩,我瞭解了她的文學功底。我奇怪她為什麼不去考大學。說句公道話,我的一半以上的同學,儘管拿到了中文系本科畢業的文憑,也寫不出如此娟秀奇異的詩來。對她來說,走進大學校門應該不成問題。
“我不能上大學。”一天我把心中的疑問吐露出來,她直截了當地回答了我。
“為什麼?”我感到萬分奇怪。“你即使不想當作家,也可以提高自己的文學修養。和同齡人一起坐在閱覽室裡看自己喜歡看的書,那絕對是一種終身難忘的享受。”
“別說了。你是不是看不上我,嫌我學歷太低?”
“哪有的事,我只是奇怪而已。”
“其實我何嘗不想上大學,那是我一個永遠不能實現的夢想。”她嘆了口氣,像只可憐無助的羔羊。“我是為了我母親才與大學告別的,我不想傷她的心。”
“不是因為經濟問題吧?如果你擔心經濟問題,我可以資助你。”我想母親會同意我把上繳給她的伙食費轉交給女朋友的,母親喜歡有出息的兒媳婦。
“不是。我家雖然沒有多少錢,但還能供得起我上大學。”
“我聽不明白了,也可能是我的理解力有問題。我想問一句,你上大學怎麼會傷你母親的心?她應該高興才對,因為你成為一個令人羨慕的大學生了。”我接到大學錄取通知書時,我的家人,當然包括我母親,為我舉行了一個小小的慶祝酒會,那種溫馨的陶醉感絕對是幸福無比。同樣是母親,怎麼會不同意孩子上大學呢?
“你別問了,到時候我會告訴你的。”
“又是到時候,什麼時候才是到時候?”我的語氣裡增加了一絲不快。白潔最初給我的感覺就像一個快樂的精靈,但接觸久了,我感到在她快樂的外表下有層用憂鬱織成的絲網,細如蛛絲,若有若無,卻揮之不去,堅韌異常。我們已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