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在這片焦土上游蕩。我感到萬分慶幸的是,我的神經系統還比較堅強,在我一次次地被歇斯底里的絕望打倒之後,我還能站起來。
我擦掉白潔眼角的淚。快1年沒見,她老了許多,還不到25歲,眼角已出現了魚尾紋。我猜想她的心泉也乾涸了,我熟悉的靚麗光彩蒙上了一層灰暗的顏色,我讚美過的飄逸長髮變成了一把枯草。我心目中的那個女神般的白潔很難和眼前這個女人吻合,她說我變了,我卻覺得她的變化才是驚人的。
“幫我戴上,”白潔把十字架遞給我,解開胸前的紐扣。
“還是別戴了,它太沉了。”我指的不僅是十字架的本身重量,它的含義也是沉甸甸的,壓在她的胸口上,會讓她喘不過氣來。
“不,我要戴,我要永遠戴下去。”白潔固執地說。她敞開懷,堅挺的乳房像兩個衛士在等候迎接十字架。我不得不按照她的要求,把十字架戴在了她的胸前。十字架戴好後,我幫她繫上了胸前的紐扣。
“再吻吻我吧,”白潔乞求道。
我搖搖頭。我不能讓她帶著我的熱吻開始婚姻生活。這對她對我都不公平。如果說我們之間的愛情沒能在一年前結束,那麼今天它已經被釘在十字架上。在我們的情感歷程上,這是一道不可逾越的分水嶺。
白潔遠沒有我冷靜,她像發了瘋一樣狂吻我的臉,伏在我的肩上,咬著我的肉,撕心裂肺地哭著。我讓她躺在我的懷裡平息感情的潮水。她的哭聲漸漸止住了,像個熟睡的嬰兒一動不動。月光下的她彷彿是一朵睡蓮,散發著幽幽的清香,她依然這麼可愛,依然這麼讓人心痛。在我冰封的心海下,我感到心潮又開始湧動起來,堅冰發出咯咯的爆裂聲,震得我渾身不住地抖動。
“你怎麼了?”白潔睜開眼睛問。
“沒事,你睡吧。”
“我沒有睡,我在想我們的過去。多麼浪漫的歲月,就像在夢裡一樣。”
“現在夢醒了,你需要好好去過你未來的日子。”
“隨波逐流,隨遇而安吧。”她翻身坐起,把雙手搭在我的肩上說,“我要是實在熬不下去了,就找你去。”
“不行。我們今天分手之後,就永遠不要見面了。”我不想讓她帶著我們的情愛後遺症去面對未來的生活。雖然我相信,今後不管什麼時候,也不管我們彼此是否有家,再見面肯定會轟轟烈烈,但是這樣做太危險,後果不堪設想。這種遊戲千萬不能做,想都不要想。我讓白潔坐好,莊嚴地說道:“你結婚後,我決不會打攪你的生活。這是我對你的承諾。”
白潔傻了一般看著我,半晌點點頭,突然站起身來,捂著臉跑了,消失在夜的黑暗中。
就這樣,白潔戴著染著我鮮血的十字架,帶著我的莊嚴承諾,離開了我的生活軌跡,消失在茫茫的人海。一別18年,沒想到她又突然出現了。她的出現,對我多災多難的家庭生活,將意味著什麼呢?
說我的家庭生活多災多難一點不為過。如果說放棄白潔是我犯的第一個錯誤,那麼選擇一個性格古怪的女人做妻子則是我犯的第二個錯誤。而這第二錯誤所帶來的痛苦和無奈遠遠超過了第一個。丈夫和父親的身份使我像被判了無期徒刑的苦役犯,在家的牢籠裡,經受著無窮無盡的災難,忍受著沒完沒了的折磨。我不知道何時是頭,也不知道出路在哪裡,惟一清楚的就是自己在服刑。
白潔結婚的時候我沒去。她的邀請是禮節性的,我們彼此都清楚。她結婚的那天正好是星期天,我把自己關在辦公室裡,一個人悲痛欲絕。我想安慰自己,一切都結束了,白潔已找到幸福的歸宿,作為她昔日的戀人,我應該高興才對。但是,這種自欺欺人的安慰,對於我焚燒的心來說,絲毫不起作用。我是個有健全理智的人,知道心愛的人不可挽回地永遠屬於了別人,不可能高興起來。痛苦、悲傷、絕望,像繩索一樣套在我的脖子上,越勒越緊,強烈的窒息感擠壓著我的靈魂淒厲地哭嚎。
因為在白潔身上付出的情感太多太重,使我對交女朋友一事變得玩世不恭起來,認為可有可無,還染上了抽菸喝酒的惡習。平時也不修邊幅,經常把自己的形象搞得亂糟糟的。連我的處長都不止一次地提醒我,要注意個人衛生,不要影響政府機關的形象。我周圍的熱心人不斷地把高矮胖瘦黑白美醜不一的姑娘帶來,雖然我頭上有青年作家、大學生、機關幹部等光環,但因為我的玩世不恭,她們都在和我見第二次面之前消失了。
姐姐終於找到了物件,是個大學老師,年齡雖然大她10歲,但看上去還是滿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