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記得當時你低垂著頭,並沒有抬頭看我,怎麼就認出我了呢?”我又問。
“回夫人,是夫人身上的這段香氣讓鄭某認出了你。”
“燻杜衡香的人很多,你怎麼肯定就是我呢?”
“實不相瞞,夫人的薰香中含有凌霄,一般婦人是不會在香料中加入凌霄的。”他垂下眼皮,恭敬回道。
“凌霄?那是什麼?”
“是一種……能使婦人不孕的藥。鄭某一直納悶,夫人正值盛年,應該不會……不想要孩子吧?”他說得小心翼翼。
我腦袋轟地一下,險些站立不穩。心中驚慌,自己平日的薰香都是紫雪負責的,如果含有凌霄,那麼她……
忙從懷裡掏出一錠金子交於鄭注的手中,問道:“你告訴我,真的是薰香中含有凌霄?”
“鄭某不敢欺瞞夫人。”他小心翼翼地抬起眼皮,端詳起我,“依夫人面色來看,夫人年幼的時候似乎長期服用過水銀。”
水銀?我似乎找到了陰謀的一點頭緒,指著他道:“那你為何當日不告訴我?”
“鄭某本想告知夫人,可夫人急於回府,所以……”他頓了頓,有些為難地說,“夫人與鄭某有緣,鄭某才坦誠相告,恐怕夫人……以後難以成孕……”
瞬間天旋地轉,頭重腳輕。原來……原來韋太妃所指的“安排”就是這個意思!她不想我成孕,不想我為李瀍生下孩子,為什麼?為什麼呢?我看上去就那麼不安分嗎……
“你的意思是……我以後都不能有孩子了?”我深吸了一口氣,痛楚深徹於心底臟腑。
“……是的,夫人……”他拱手回道。
“可有……解救之法?”壓制住內心的悲痛,眼前的景緻模糊起來,看不清鄭注,也看不見仙鶴……
“夫人服用已久,任是神仙……都束手無策。”他惆悵惋惜。
扶著仙鶴倒了下來,大仙鶴似乎知道我很哀傷,規規矩矩地讓我依靠。此刻渾身沒了力氣,頭耷拉在仙鶴的翅膀上,聽到它心臟的跳動。咚咚……咚咚……一聲又一聲,那麼清晰,彷彿全世間只剩下這樣的聲音。
“萱娘,你怎麼坐在地上?”仇士良關切的聲音進入我的心房,我又回到了現實。小魚兒從仇士良身後冒出來,他高高的個子,俊朗清秀,只有眼底裡的那股狠毒勁不自覺地外露,能讓人感到一絲壓迫。
我勉強站起身子,強忍悲痛:“仇伯伯,我沒事。”
紫雪想要扶住我顫抖無力的身子,我狠狠地把她的手甩開。指著紫雪,對鄭注說:“鄭注,你把剛才告訴我的話告訴給她!”
鄭注猶豫了一番,輕聲道:“夫人……平日的薰香中含有……凌霄,以及幼時有一段時間連續服用了水銀,以至於……不能有孕……”
我望向紫雪,她臉色煞白。仇士良邊搖頭邊嘆了口氣,小魚兒有些失神。
轉頭對鄭注說:“鄭注,今日之事請勿宣揚出去。我會命人封一千兩銀為你貼補家用。”
鄭注微微鞠躬,看了看紫雪,目似劍光,然後悄然而退。
小魚兒緊盯著鄭注遠去的背影,轉頭問我:“王姐姐,你怎麼認識這種人?他可是王守澄的幕僚!雖然是個帶把兒的,但經常穿著宦官服出入禁宮。哼,真是無法無天!”
我有氣無力地回答:“我不認識他,只是有過一面之緣。”
又看向仇士良,問道:“仇伯伯,你應該知道我服用過水銀,對嗎?”
仇士良撇過頭,輕嘆一聲:“進教坊的女子都不能有孕,這是規矩,也是僅有幾人知道的秘密。因為水銀能讓女子終身不孕,沒有人願意喝。但關於凌霄,我就不知道了……恐怕是別有居心的人,對你心懷憤恨。”他的眉頭緊緊糾結在一處,又安慰我:“萱娘,勿太傷心難過。路途險惡,你應該打起精神來殺掉那些阻礙你的人!”說罷意有所指地看了看紫雪,紫雪嚇得哆嗦起來。
我心中悵惘,垂下頭:“你說得對,仇伯伯,我現在才發覺,宮裡不單單是一閉眼能摸到銀子,還能摸到陰謀。這些陰謀隨時向你襲來,讓你措手不及。而這些陰謀的助手恰恰是你身邊的人!”
仇士良揹負著手立在仙鶴的旁邊,比往日多了一份堅毅和剛強,有神的眼睛仿若能洞穿一切:“可怕的並不是這些,可怕的是你意志消沉,沉溺於陰謀給你帶來的打擊。仇伯伯在宮中馳騁三十幾年,遇到的災難何止千萬,還不是咬著牙走過來了。萱娘,當你還沉浸於痛苦之中時,你的敵人卻在謀劃著下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