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
李瀍伸出手撫平我的眉間,打趣道:“在陛下面前你尚且威風八面,這次反倒拘謹。可別玩得太瘋,讓天下人笑話孤王有個彪悍的女人。”
我呵呵笑起來,奪過他手中梳篦:“還是讓我自己來梳,我要學你的樣子,也在腦後綰一束髮。”
又說笑了一陣,李瀍先下了樓。我打扮周正了,也出了閣樓。繞過曲廊,就見到一大堆人圍在湖畔。陣陣歡笑聲傳來,熱鬧非凡。遠遠瞧著,鞦韆架上站著一個女孩,隨著鞦韆的一起一落,不斷做著驚險的動作,時而頭朝地面,時而單腳掛在繩上,人群陣陣歡呼,拍手叫好聲此起彼伏。
我剛擠進人群中,那女孩就向我看了過來。人倒豎在鞦韆之下,兩隻機靈水嫩的眼睛目不轉睛地盯著我,令人難以尋味。我納悶起來。她是誰呢?
這時阿鹿在身後輕聲道:“這位小娘子是紫雪的堂妹,好像叫許憐憐。”
越看她的眼睛越覺得她不懷好意,悄悄吩咐阿鹿,等她下了鞦韆就立刻把她攆出去。隨即轉過身子,一個熟悉的胸膛落入眼內。李瀍不知何時站在我的身後,自己竟然毫無知覺。心底惴惴不安,他有沒有聽到我剛才的那番話呢?見他正興高采烈地望著許憐憐,像是沒看到我。我又回過頭看了看許憐憐,這才驚覺,原來她不是在看我,而是盯著李瀍。
他們四目相對,眉目傳情。我的心中有股難以言喻的失落升騰。此刻在他的眼裡,我是不是黯然失色,成為了路人?而那個叫許憐憐的女子,正是豆蔻年華,嬌嫩如含苞欲放的花骨朵。
垂下頭,默默走了約莫十尺遠。又回望,他們還是互相凝望著。許憐憐的唇妍麗嬌嫩,眼睛清澈,有一份天然的清麗。她翻了一個跟斗,穩穩落在李瀍的面前。動作瀟灑嬌俏,李瀍垂下眼眸細細地端詳起她來。
許憐憐向他屈膝行禮,口中說著話,我聽不清楚。阿鹿在四周打轉,等待時機下手,他面露焦急地看向我,像在詢問該怎麼辦。既然李瀍喜歡他,我還能怎麼辦呢?
莊暴問孟子:“獨樂樂,與人樂樂,孰樂?”孟子答曰:“不若與人。”我無法擁有孟子那與人分享的廣闊胸襟,我有的僅僅是與生俱來的不安分血液。此刻能做的,就是避免看見那令人妒火中燒的畫面。轉過身,遠離人群,邁步朝湖畔深處行去。
我的誕辰宴,不屬於我,更像是為皇族提供一個歡愉的場所……
之後我趴在湖畔的一顆樹上睡著了。夢裡見到了紫雪和沈氏,她們漲紫潰爛的臉緊緊貼著我,不斷掉下發臭的血肉,流進我的嘴裡。溼漉漉的青絲緊緊裹住我的身子,讓我動彈不得,呼吸困難。我奮力掙扎,大聲呼救,無奈發不出任何聲音。
四周是一張張陌生而冷漠的臉,正茫然地仰起頭,眼睛呆滯無神。在那些臉孔之中,唯有李瀍的唇角掛著殘忍而譏諷的笑,像在欣賞著我的窘迫。
“五郎,救我……”我向他呼救,他卻置若罔聞,笑得越發殘忍。
“萱娘——”突然有個熟悉的聲音闖入。我心中一顫,這是青靈的聲音。如訴如泣,悲壯而憤慨,“萱娘,你為何不來探望我?我愛你,甚至為你付出了性命。你怎麼能這樣絕情?”
“我……”我掩飾著自己的心虛,慌忙張了張口,“我……會來的!”
“你撒謊!”又一個聲音闖入,這是……這是……哥哥的聲音,只聽他說道,“萱娘,哥哥的大仇尚且未報,你卻耽於享樂。你可知道哥哥在地府裡受盡了苦楚,就等待你把仇人的頭顱敬獻給我。王守澄和韋太妃他們兩人的人頭我都要!否則,哥哥死不瞑目!”
我好難過,淚撲朔朔往下掉:“哥哥,是妹妹無能,讓你含恨九泉!妹妹會……”
哥哥突然打斷我:“不,你在害怕……你在猶豫……因為韋太妃是他的母親,因為王守澄太過強大!”
我哭泣著回答:“不,我怎麼會怕呢?你根本不瞭解我!”
“萱娘……”緊接著父親那蒼老的聲音傳入耳內,就像他離去時最後的一聲呼喚。我看到了父親那張青白色的臉,他緊閉雙眼,風霜滿面,保持著死去時的模樣。
“阿爺——”我大呼一聲,向他撲過去,不料他卻越走越遠,怎麼追也追不上……
那些臉和聲音漸漸消失,他們全部都離我而去,剩下我一人在黑暗中徘徊四顧。好難受,我在黑夜裡看不到光明,唯有眼淚伴隨,一滴滴滾落在腳底下那無邊的沼澤之中。
好像有人在罵我……
“喂,你怎麼在這裡偷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