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輩禮畢,孫輩上前。
孫兒孫女們由大到小,一字排開,齊唰唰地跪在地上,高聲朗誦:
你是一束金色的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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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光照耀我的頭顱,
頭顱上開出鮮豔的花朵,
花朵把幸福的生活訴說。
你是一束銀色的陽光,
陽光照耀我的胸脯,
胸脯上長滿累累的碩果,
碩果把美好的希望傳播。
朗誦完畢, 孫輩們齊唰唰地給素容磕了個響頭,又齊刷刷地說:
“恭喜發財,紅包拿來。不拿紅包,打成熊貓!”
全堂又一陣鬨笑。
苦難的幸福
整個春天,李素容都沉浸在巨大的幸福之中。李素容的幸福屬於在苦難中生長出來的幸福,它比幸福中培育出來的幸福更讓人幸福。
素容的苦難在田野里長出。
二十年前的春分這天,素容在遭受苦難。
素容在遭受苦難的時候天空一片晴。晴朗的天空是素容身份的象徵。──生產隊隊長兼婦女主任兼現金保管,這是九十多平方公里的仁鎮土地給一個文盲女性的最高職位;這是素容用她那耐磨的雙肩挑出來的職位;這是素容用她那精明的頭腦算出來的職位;這是素容用她那銳利的眼光看出來的職位。
素容遭難的時候地裡長滿了的草。可惡的雜草是林江,也就是而今住著倒偏偏房子的林江的本來面目。他時任生產隊副隊長,這是一平方公里的平壩村給一個鐵血叛徒的最高職位。他還是洛德榮的同學,這是德榮倒了八輩子黴撞上的同學。他還是德昌的朋友,這是德昌瞎了兩隻狗眼認識的朋友。
素容遭難的時候麥苗一尺多高。綠色的麥田是素容生活的希望。春風習習,麥海波浪起伏。在素容看來,波谷正是波峰的起點,因此她沒選擇死。春風習習,小春收割的季節將要來到。在素容看來,明天就會糧食滿倉,因此她沒選擇死。
晴空、雜草、麥苗共同繪成了素容當年遭難時的生動畫卷。
素容正領著一幫姐妹們鋤草。
五個男人衝進了麥田。
男人們正在聚集。女人們正在聚集。孩子們正在聚集。
第一個男人踢向女人的腹部,第二男人踢向女人的後背,第三個男人踢向女人的胸口,第四個男人踢向女人的大腿,第五個男人踢向女人的嘴角。
一個女人倒下。一片麥苗倒下。
女人在吐血。女人在掙扎。
男人們在吆喝。女人們在嘰喳。孩子們在驚叫。
一個女人正在哭喊,她的男人正趴在地上,她的兒子正向那五個男人揮舞拳頭。
審判開始了。
在全世界最大的法庭上,一場審判開始了。
女人停止了哭喊。這是一個文盲女人對神聖而莊嚴的法庭的尊重。
法官問:“連續兩年來隊裡的種糧都是你擅自作主分給村民的嗎?你是主謀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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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什麼叫主謀。”
“主謀就是帶頭。”
“那我就是主謀。”
“你這是濫用職權罪。”
“如果大家都餓死了,你們是什麼罪?”
“你這是狡辯!”
女人無語。法官接著審判。
“洛德繁犯肺氣腫,還有洛德榮的兒子拉不出屎來醫病時花的錢是哪兒來的?”
“都我這兒拿的。而且是我主動送過去”
“你的錢哪兒來的?”
“隊裡的公款。”
“你這是挪用公款罪。”
“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死去。”
法官怒吼道:“他們是否病死跟我沒有關係。全村的人病死都跟我沒有關係。”又問:“你知不知道你的行為是違法是犯罪?”
“當然知道。”
“你這是明知故犯,罪加一等。你還有什麼話說嗎?”
“算不算死罪?”
“還不至於。”
“那我就說一句吧!”
女人抬起頭,面對黑壓壓的人群,她說話了。她說:“林江,你這個叛徒,你這個龜孫子,你給我聽著,二十年後的今天,老孃要你跪在這個地方向我求饒。”
素容被帶走了。她的嘴角還在流血。
一個女人在洛氏家族在的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