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點點朵朵開了小半的白花上,輕輕的,像是唯恐驚醒了長眠在盡頭的人們。
山谷特有的濃郁的青草味,飄蕩入鼻尖。周圍份外安靜,好像被隔絕在另一個世界,已經自成一方天地,鳳鳴一路緩緩行來,靴下發出輕微的沙沙聲響。
快到小路盡頭時,鳳鳴停下腳步。
容恬就站在墳前,一動不動,像一尊已靜默多年的雕像,月光描繪出他挺拔的身形輪廓。
凜冽如風的背影,宛如出鞘的寶劍一樣鋒利直挺,卻又透出山巒般的凝重深沈。
剎那間,一股難以抑制的悲傷,如洪流一樣衝擊入鳳鳴的肺腑。
他不知道容恬一個看似從容的抉擇,必須揹負這麼多的折磨和內疚。
從不知道。
灼熱的霧氣氤氳雙眸,視野中的容恬變得模糊而遙遠。在這樣模糊而遙遠的距離,鳳鳴卻深深感受到了容恬的痛苦。
媚姬救過他們,卻因為他們的無情而死。
恩將仇報,是一種噬咬心靈的痛苦。
這本該是他的痛苦,現在卻由容恬為他揹負。
不給若言可趁之機,寧願放棄眾人,也不傷害鳳鳴。在鳳鳴尚未有所知覺之前,容恬代鳳鳴下了決定。
他以任何人都不可違逆的跋扈,斬釘截鐵地發下這一道背叛媚姬,置媚姬於死地的王令。
不是因為容恬樂於獨斷,而是因為容恬知道,做出抉擇的代價有多大。他把抉擇的機會從鳳鳴手上搶走,挺身而出抵擋了若言這一支暗箭。
毒液入心人肺,痛不可言。
深邃無邊的夜幕下,面對容恬彷佛凝固住的背影,鳳鳴淚盈於睫,激動不可自持。
他不知道該怎樣愛眼前這個雄偉深沈的男人。
此時此刻,他真心地寧願容恬不要愛他這麼深,為他揹負這麼多。
媚姬芳魂未遠,鳳鳴站在寂靜無聲的曠野,卻在為容恬流淚。
他無法壓抑洪流一樣湧入心窩的悲傷和感激,這些悲傷感激和他的愛沸騰著融化,宛如嚴冬裡最紛揚的大雪一樣滌盪他的心靈,讓他在冷熱交擊的漩渦中渾身顫抖。
〃鳳鳴,你怎麼在這?〃耳邊傳來熟悉溫柔的低語,〃睡不著嗎?〃
他抬起頭,不知何時,容恬已經站在他面前。
他彷佛永遠都在他身邊。
只要目光所及,心之所思,就會出現,微笑著給予鳳鳴力量。
鳳鳴凝視著眼前俊偉的男人,茫然點了點頭。
容恬道:〃我也睡不著。〃他舉起衣袖,幫鳳鳴拭去淚水,〃不要緊,我陪你慢慢走回去,說說話,很快就會有睡意。〃
握住鳳鳴的手腕,轉身,並肩向來路緩緩步行。
〃為什麼哭?你還在生我的氣嗎?〃容恬看著前方營帳的篝火,一邊抬步, 一邊淡淡問。
鳳鳴擦乾臉上淚痕,不答反問,〃你在墳前許了什麼願?〃語氣已經恢復了平靜。
容恬停下腳步,側過臉,用他深不見底的黑瞳看了鳳鳴一眼,又重新無聲漫步。
快到營帳的時候,容恬才道:〃我對媚姬起誓,終有一日要將離國王族斬盡殺絕,不論男女,不論老幼,一個也不放過。〃靜若止水的語氣,蘊含著堅定和恨意。
鳳鳴簌然止步。
容恬似乎料到他會如此反應,唇角浮現一絲苦意,〃覺得我太殘忍,對嗎?〃
鳳鳴在黑夜中彷佛會發亮的瞳仁凝視著他,半晌低聲道:〃我現在很想喝酒,你會陪我的,對嗎?〃
掀開帳簾,率先走了進去,點亮燭火,拿起擺放在帳幕下方的銅酒罐,開啟酒罐,雙手捧著大喝了一口,辛辣味直衝鼻腔,嗆得他滿臉通紅。
〃你陪不陪我?〃鳳鳴緋紅著臉,帶著微醉的肆意轉頭用掃視容恬。
容恬毫不猶豫地道:〃陪。〃大步走過來,接過鳳鳴手裡的酒罐,和鳳鳴一樣雙手捧起,仰頭就倒,咕嚕咕嚕,竟狂喝起來。
醇香烈酒,香溢四周。
容恬酒量驚人,一點也不怕酒辣,彷佛喝水一樣,一口接一口,不一會,痛痛快快得罐空酒淨,倒覺得滿懷抑鬱被衝頭而上的酒力趕走十之八九,笑道:〃果然好酒,可惜只有一罐。〃腕上一用力,酒罐扔到身後,砸在鋪了薄氈的地上,發出沈悶的聲音。
那酒是永逸命人去運帳篷糧食時,順便弄來的永殷極品,總共只有這麼幾罐,不但性烈,而且後勁又快又強。容恬借酒澆愁,醉意來得更快,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