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勝負尚未傳抵洛陽,虛危滅世卻已是不爭的事實。
“兇星如果當真因哀家而生,哀家絕不會由著它毀了哀家的天下。”武后噙著冷笑,話鋒一轉,一語切中了種種風言的要害:“他們就是見不得女人當皇帝。”
宮人們噤若寒蟬,不知如何應答。
洛陽宮的人們也看到了可怕的隕星,但是天后的冷靜威壓使他們深信大唐江山巍然不可動搖,即便虛危亦難敵天后的補天之力。洛陽宮的眾人以武后為天尋求心靈慰籍,雷州、渝州流離失所的難民卻陷入了幾近無望的絕望。衣衫襤褸、形容枯槁的難民們以相似木然的表情望向赤星馳過的天空,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有人跪下來朝老天磕頭,很快所有人都摹仿著前者虔誠膜拜,動作劃一、聲音酷似冬日驚雷。
隆隆的雷聲翻卷著濃雲廕庇了落日。龍血燃盡那一刻,黑雨傾盆驟降在蜀山故道上。
虛危劃破天穹的軌跡似一彎復仇的刃鋒,割開一道鮮血淋漓的傷,直奔蜀山而來。蜀山弟子與丘神勣仰望天空,呆怔無言。地動、蒼龍、飛降的赤星,這一天裡接二連三發生的異象讓彼此殺戮的人們深刻地感受到人力的渺小,縱有法術千軍,一旦天災臨頭,卻連自保和保護自己重要的人也難做到。
冰冷的雨打在臉上,像痛苦的淚。
徐長卿透過雨簾望著燃燒疾墜的兇星,咬白了失血的薄唇。他沉默少時,忽然雙手捻訣,升起一弧巨大的金色法罩。
他沒有想過結界之術是否能夠抵住兇星,也不知道以他的靈力可以支撐多久。
他只想盡他所能多救一些人。
徐長卿的舉動激醒了懵懂僵立的蜀山弟子。倖存下來的弟子們帶著累累傷痕、斑駁血跡圍聚到徐長卿身邊,將所剩無幾的靈力傾投到抵禦虛危的術陣上。浮隱著咒文的五行法陣在靈力催動下漸漸壯大覆罩住蜀山上空,不分敵我,為蜀山、也為武后的十萬大軍築起一道求生屏障。
發自對崖的箭雨偃旗歇止。
沒有人發令,攻襲就這麼停住了。無數狼牙箭頭折映著兇星迫近的紅光,靜止在弓弦上,直到一記輕響打破意味不明的死寂——一個軍士丟棄了擊發床弩的木錘。彷彿正等這一聲號令,兵士們默契地垂下了手中賁張的弓箭。
軍心崩解的速度快過遭遇洪峰衝潰的堤防。
死亡逼近的步伐卻並不因為人們幡然悔悟而稍有緩歇。
虛危呼嘯卷挾著熾熱的氣浪壓下來,勢要將蜀山跟整個人間燒為灰燼。五行法陣愈發顯得薄如胎衣、脆似蟬翼。有蜀山弟子力竭倒下,有人顫抖著苦撐,極熱的高溫灼焦了徐長卿腳下的青苔荒草,草葉翻卷如被焚燬的紙箋。徐長卿的唇際、鼻端、眼角都有血絲滲出來,就在他虛脫咯血的時刻,他聽見一聲箭支破空的銳鳴。
銳鳴聲割裂蒼穹,悠揚似鷹、迅捷也似鷹。徐長卿疾抬目,驟見一支火紅色、賁騰著魔息的箭劃破長空,一箭射中了兇星。刺目的白光在魔箭射中兇星的一剎那,侵吞了整個天地。
耳畔轟隆嗡鳴,眼底一片雪也似的晝盲。
徐長卿不必費勁辨認,一個高大偉岸的身影躍然浮現在腦海。因情成敵,幾度糾纏,乃至同床共枕有了肌膚之親,重樓這個名字不知何時在徐長卿心裡漸漸起了微妙的變化。蜀山掌門驚覺自己竟能從魔尊的傲慢中讀出寂寞、自恃、宛如蠻荒的赤誠之心,就連氣勢迫人、毫不掩飾的魔息也形同其主,一脈相承。
只一眼,他就認出了他是誰。更確切點說,是他熟識他的魔息。
徐長卿分不清自己是喜是悲,不自覺低呼了一聲:“重樓。。。”
呼聲未絕,虛危一分為二,聲勢不減地繼續朝人間襲來!
不等徐長卿找到重樓,弦振清響,蜀山之巔飛射起數道魔勁疾嘯著迎上兇星的裂爿。
譁然巨響,天穹驀然綻放出兩大朵血紅色的煙花,無數燃燒著的碎石火雨般砸落在五行法陣上,混亂撼天動地。戰場上的人們閃避奔走之際恍惚聽見空中傳來一聲淒厲怨憤的嚎叫。
“重樓——!”
煙花散盡,虛危消弭。
世間的人都仰頭看。 兇星分崩離析於半途,徒留蒼穹一抹血痕。不明真相的人們紛紛跪地叩謝神恩,他們說,是神明出手射落了兇星。
史官們避而不載武后起兵攻打蜀山但卻鎩羽而歸的事實。他們異口同聲地將兇星消亡歸功於天后,聲稱天后厚德感天,所以贏得神將相助。皇榜史冊、茶肆流言,愚昧而迷信的百姓很快便忘記了他們之前對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