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具庫。米尼翁見他們倏忽不見了,感到蹊蹺。他們走下幾級樓梯就到了道具庫。那是一間方方正正的房間,兩扇窗戶朝向院子。一道彷彿從地窖裡射出來的光線從髒兮兮的玻璃窗射進來,天花板很矮,光線顯得很暗淡。屋裡擺滿了帶格子的架子,架子上雜亂無章地擺著各種道具,頗像拉普街舊貨商擺設的攤鋪,有雜七雜八的說不出名字的盤子,金色硬紙杯,紅色舊雨傘,義大利罐子,以及各種款式的掛鐘、托盤、墨水瓶、火槍和灌注器;所有東西上都積了一層一寸厚的灰塵,看了難以辨認,有的缺了口,有的破碎了,通通堆在一起。一股難以忍受的廢鐵味、破布味和潮溼紙板味從這裡的一堆堆東西中散發出來,這些演戲用的破爛東西堆積在這裡,已有五十年了。
“請進吧,”博爾德納夫連聲說道,“這兒只有我們幾個人,至少沒有人來打擾。”
伯爵有些尷尬,只走了幾步就停下來,以便讓經理單獨大膽向福什利提出這項建議。福什利驚訝地問道:
“有什麼事情?”
“是這樣的,”博爾德納夫終於說道,“我們現在有一個新的想法……你聽了別發火,說件正經八百的事,公爵夫人的角色讓娜娜來演,你看怎麼樣?”
福什利聽了驚愕不已。接著,他大發雷霆。
“啊!不行,這是在開玩笑……觀眾會笑破肚皮的。”
“唉!觀眾能笑,就算不錯嘛!……你考慮一下,親愛的,伯爵先生很讚賞這個主意。”
繆法裝成若無其事的樣子,他從一塊積滿灰塵的木板上拿下一樣他似乎不認識的東西,那是一隻吃帶殼溏心蛋用的蛋杯,杯腳是用石膏重新做的。他無意識地把杯子拿在手裡,向前走了幾步,悄悄說道:
“對,對,這個主意很好。”
福什利向他轉過頭去,突然顯出不耐煩的樣子。伯爵同這出戏毫不相干。隨後,他直截了當地說:
“絕對不行!……讓娜娜演蕩婦,要演多少都行,可是讓她演上流社會的婦女,絕對不行!”
“你錯了,我向你保證,”繆法大膽說道,“剛才她還向我表演過正經女人呢……”
“在哪裡表演的?”福什利問道,他更覺得奇怪了。
“在樓上一間化妝室裡……她確實表演過。哦,她的表演可出色呢!尤其是她那瞟人的眼神才像呢……你知道,她經過別人面前時,眼睛像這樣子……”
他急於說服兩位先生,一時忘記一切,手裡還拿著蛋杯,就模仿起娜娜的表演動作了。
福什利呆呆地瞧著他。他明白了,不再生氣了。伯爵從福什利的眼神中看出來,他既有幾分嘲笑又有幾分憐憫,臉一下子紅了,趕快停止了表演。
“我的上帝!說不定真行,”作者為了討好伯爵,喃喃說道,“她可能演得很好呢……不過,演這個角色的人已經定了,我們不能從羅絲那裡再要回來。”
“哦!如果只是這一點困難,”博爾德納夫說道,“事情由我來負責處理。”
這時候,年輕作者見他們兩人唱一個調子,反對自己的意見,便覺察出博爾德納夫懷有不可告人的目的,於是,他也不甘示弱,便加倍地反對他們的意見,幾乎使商談破裂。
“哎!不行;哎!不行。即使這個角色沒有人演,我也決不讓娜娜演……這一點,明白了嗎?讓我安靜一下吧……我不願毀了我的劇本。”
僵持之下,出現了一陣沉默。博爾德納夫覺得自己再呆在那兒就成了多餘的人,便走開了。伯爵耷拉著腦袋。隨後,他好不容易抬起頭來,換個口氣說道:
“親愛的,就算我請你幫個忙吧,怎麼樣?”
“我做不到,我做不到。”福什利竭力拒絕,連聲說道。
繆法的語氣也強硬起來。
“我請求你……我要這樣辦!”
他把目光盯住福什利。從那憤怒的目光裡,福什利看出他在威脅自己,年輕人倏地讓步了,結結巴巴地說了幾句含糊不清的話:
“就按照你說的辦吧,總之,我也無所謂……哎!你太過分了。等著瞧吧,等著瞧吧……”
這時候,氣氛顯得更尷尬了。福什利倚在一個架子上,一股勁兒地跺著腳,繆法一直轉動著手中的那隻蛋杯,彷彿在專心研究它。
“這是一隻蛋杯。”博爾德納夫走過來,殷勤地說道。
“對了!這是一隻蛋杯。”伯爵跟著說。
“對不起,把你身上搞的滿是灰塵。”經理一邊繼續說道,一邊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