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楊震卻總耐不下性子來做這兩件事情,因為他總覺得心下難安,總覺著情勢緊迫。如果他接下來就此沉寂,恐怕很快就會被人所遺忘,畢竟這兒是北京城,每天都在發生著太多的故事,有太多人就像他之前般突然因某事崛起,但卻又像流星般隕落。到那時,他就只能默默無聞地當這個看街的百戶,別說想與張居正這樣的大人物為敵了,就是想應付來自各方面的明槍暗箭都會很吃力。
可去過鎮撫司後,楊震又深知近段時間自己不宜主動生事,所以即便知道有林天德、任知古這樣的對頭在暗中算計著自己,他也沒法主動出擊。這種左右為難的處境,讓楊震即便如今身處還算陰涼的堂屋之中,身子依然不時感到陣陣燥熱,只想大聲吼叫幾下,將心中的鬱悶排遣出去。
但為了在下屬面前樹立自己無所畏懼的形象,楊震又不能把心中的不安表露出來。最終,楊震只能把喊叫換成長長的一聲吁氣,然後拿起一片西瓜,將不快發洩到了這片可憐的西瓜身上。
就在楊震啃食掉了三片瓜,想要去院中看看那幾位兄弟練得怎麼樣時,一條身影突然擋住了外面的陽光,胡戈的聲音隨後傳來:“百戶,今日在‘食為天’酒樓上有人吃白食還鬧事,被屬下給拿住了。”
聽他稟報的這種事情,楊震有些不滿地一皺眉:“這種小事你就不必向我稟報了,讓他把錢給了,教訓一下便放了吧。”
“可……可那人在被屬下拿住後,卻說要見百戶。”胡戈有些猶豫地道:“他說有機密之事需要與百戶見面後談。”
“嗯?”楊震略有些詫異地遲疑了一下,隨後問道:“他可有表露自己的身份嗎?”
“他沒說,但屬下看他的舉止,似乎確實不像是那種會吃霸王餐的無賴之徒。”
“人帶來了嗎?”
“是的。他叫我要像對付平常那些小賊那樣對付他,所以便把他暫時關進了旁邊的小屋之中。”胡戈如實答道。
“唔,不錯,我知道了,你且下去吧。”楊震點了點頭,同時心裡犯起了嘀咕,不知這個以如此非常手段想見自己的傢伙是什麼來路,又懷著什麼目的呢?
楊震很清楚為何那人要用這等辦法來見自己,因為在他們這小院四周早布著不少東廠與鎮撫司的眼線。即便這幾日裡楊震早已安分下來,一切都是那麼的平靜,這些眼線依然盡職盡責地盯著這兒,所以若那人真懷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目的來找自己,確實得用些不一樣的途徑。被當成是尋常小賊拿進來,確實是個不錯的主意。
楊震本就覺得這幾日過得太也平淡了些,正愁沒事可做呢,現在聽說此事,頓時就來了興致。但他更清楚外面的眼線還能看到院子裡的情況,要是自己這麼急著去見一個小賊,說不定也會惹人耳目,便暫且忍耐,待天黑下來再說。
待到黃昏之後,天色已徹底暗下來,確信除非有自己的本事能在黑暗中視物,否則沒人能準確掌握自己的行蹤後,楊震才來到那間暫時充作囚禁室的小屋跟前,開啟了門鎖。
門才一開啟,裡面就傳出了一聲讚歎:“楊百戶確實有勇有謀,思慮周密。居然直到天黑之後,才來見在下。”
楊震站在門前仔細打量著眼前此人,發現此人確實如胡戈所說的那樣氣度不一般,絕不是尋常的無賴可比,四十多歲年紀,即便被關了半日,依然雙眼熠熠生輝,顯得極其精明。
“閣下謬讚了,在下只是膽子比較小,不得不小心些而已。”聽到對方的話後,楊震只是淡然地回應道。而後,才把臉一板:“你用這等手段混進我這兒,就是為了見我楊震。現在既然見著我了,就請表露身份吧。”
那人面對著楊震所散發出來的逼人氣勢,卻似渾然不覺,反倒是輕鬆地呵呵一笑:“楊百戶果然是個痛快之人,在下就是喜歡與你這樣的人打交道。在下鄭天楚,現為東廠四璫頭。”
聽到此人表露身份,楊震的心裡陡然就是一緊,雙眉更是猛地一揚,猶如兩把利劍直刺而出。東廠一直可與他都不對付哪,這人既是東廠裡地位不低的四璫頭,那他的來意可就不那麼單純了。
“楊百戶莫要驚慌,在下此來絕無惡意!”鄭天楚一見楊震模樣,就知道對方心思,趕緊解釋道:“就像錦衣衛裡也不全是楊百戶的朋友一般,東廠裡也不全是你的敵人哪。”
聽他這麼說來,且態度很是誠懇,楊震才稍微收斂住噴薄而出的戒心與殺意,但臉上依然不見半點表情:“你說你對我並無惡意,可有什麼憑據嗎?”
鄭天楚一怔後,便是一聲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