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有過這樣的判斷,只沒料到對方竟如此直接而已。見他顯得有些擔憂,趙邦甫又忍不住埋怨道:“大人,你之前的上書實在太過實在了。其實大可將話說得模糊一些,還有即便真要提到這兩件事情也應當點出此事有人在背後搗鬼才是。可大人你卻……哎!”說著又是一聲長嘆,顯然很為楊晨的判斷不值。
但楊晨此時已從剛才的憂慮中走了出來,聞言只一搖頭:“我雖然能用些春秋筆法來遮掩過失,但你以為府衙那兒就查不出事情的原委了嗎?所以何必多此一舉,反叫人看輕了呢?至於說明江堤與常平倉是被人蓄意毀壞一事,在沒有捉到人犯之前,這些說法也沒甚用處,知府大人也不會採納的。反之要是我們能抓到那些人犯,不說也能有個交代。而且,即便如此,要是知府大人真不肯通融,也會認定他們是我治下百姓而定我個教化不力的罪名。”
“嗯?”趙邦甫驚訝地看著楊晨,實在沒有想到這個年輕的縣令居然能把官場上的事情看得如此透徹,甚至比自己看得還清楚。仔細想來,事情確實如此,至少在沒有捉住那些毀燒倉的犯人之前,楊晨怎麼說都是處於不利位置的。這讓他再次對楊晨刮目相看,忍不住拱手道:“大人說的是,是下官太過急切了。只不知這幾日來,對這兩事可有什麼進展了嗎?”
楊晨微微一笑:“本來事情看著是沒有機會了,但趙縣丞你及時回來,卻讓此事有了新的轉機。”說著便把之前楊震發現俞長豐是白蓮教徒和準備排查全縣百姓的事情給說了出來。
趙邦甫聽得滿臉驚訝,沒想到自己才離開沒幾日,縣裡竟又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而更叫他感到心驚的,則是原來一直為朝廷所打擊的白蓮教徒居然就在自己身邊。他和俞長豐也是打過幾次交道的,卻沒料到這個看著幾乎沒有任何心機的商人竟還有如此可怕的一面。
好一陣後,趙邦甫才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又把注意力放回到了縣城此刻的缺糧難題之上:“大人,這麼做對糧食的消耗可是不小哪。下官只從紹興府要來不過兩萬斤糧,看著只夠分發到全縣百姓手裡的。一旦如此做了,那接下來縣衙又無糧可用了。雖然現在外面的大水已退卻,可城中無糧難保百姓不滿哪。”
“如今官倉中尚有一些糧食,只要熬粥還能撐上一段時日。接下來的事情,我自有安排,趙縣丞你就無須擔心了。”楊晨在此刻還賣了一個關子。
見楊晨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趙邦甫才不再勸。其實之前他就有一個疑問了,為何縣令大人會覺得只要從府衙要來些糧食,撐到三月下旬就有轉機。而現在,又是同樣的說辭,這實在太叫人好奇了。可他也看得出來,這是楊晨最後的底牌,是不會輕易告訴自己的。
想明白這點,趙邦甫便也不再堅持,朝楊晨再一抱拳,便退了出去。
有了這兩萬斤糧食打底,楊震的計劃終於得以實施。從次日開始,縣衙中的公差衙役們就成為了大明朝的送溫暖小隊,將糧食送往城中各處,交給早已餓得前胸貼後背的百姓手中。
當百姓們滿懷期待地看著衙役手中的糧食時,卻被告知要先點齊家中人數,根據人口給糧。對此,這些百姓自然不會有任何的反對。他們可不知道縣衙的真正用意是尋找可能存在的白蓮教徒,只以為縣衙是為了更公平清楚地將糧食發放到每個人手中而已。
於是每日裡,都有成百上千的百姓得到糧食,對楊知縣感恩戴德,同時也有數百戶人家被排除出可能窩藏白蓮教徒的嫌疑。只是這麼一來,縣衙糧倉好不容易才囤積起來的糧食又很快淺了下去,在進入三月二十日後,糧食更又一次所剩無幾,但此次行動的效果卻一點都沒有呈現出來。
“哈哈,楊晨這小子還真是異想天開哪。居然把糧食一一分與百姓,如此一來,只怕縣衙馬上就要無糧可分了吧?”在得知這段日子縣衙的舉動後,酈承綱忍不住呵呵嘲笑了起來。
他確實有大資本嘲笑縣衙此刻的窮困潦倒。要知道就在他們酈家的幾處倉庫裡,現在還囤積著數十萬斤糧食沒有動呢。他一直都在等著一個時機,一旦縣衙糧食告罄,就是他出手的時候。
到那時,他就可以以高價將糧食賣與縣城裡的百姓。原來他從徐同舟手上買糧時,每一斤糧食不過三四文而已,但這次他就是開出每斤三四十文的價格,也不會有人反對的,甚至可以要價更高。
那要是沒錢的人又該怎麼辦呢?酈承綱也早已有了對策,讓他們用房用地用田來抵。他相信只要城中短時間裡得不到足夠的糧食,他就能透過手上這些糧食賺到成本的十倍以上的錢財。至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