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個沒見過什麼世面的鄉野之人,身為兇手的他在見到下官這個朝廷命官時總難免緊張,這點我還是看得出來的。
“另外,雖然絕大多數人都認為那黃百富被殺最大的得利者乃是黃七善,故而對黃四郎指他為兇手便無人懷疑。但在下官看來,黃百富之死最大的受益者該是黃四郎才是。本來那村裡的神官有兩個,他還會被分去一半權力,好處也只得一半,可一旦黃百富死去,一切就都由他說了算了,好處也都是他一人的。所以真要論動機,只怕那黃四郎的嫌疑就要遠遠勝過黃七善了。
“而且,黃七善還假借那百應神之口欲將此案徹底定死了,將黃七善也一併剷除。這一石二鳥的計劃固然厲害,卻更暴露了他自己的私心。下官便依此認定黃四郎才是真正的兇手。至於那摸罄的方法,不過是為了讓村民看穿黃四郎的為人,也為了使黃四郎難以抵賴而已。”
“善!”聽了楊震這一番解釋後,鍾裕忍不住撫掌讚歎起來:“楊千戶果然了得,只這短短片刻工夫便已把一切都算得滴水不漏,確實叫人驚歎哪。就是那些精於刑名之事的官員,怕也難以如你這般輕鬆地就把案子給解決了。
“之前本官在京城聽說你的事蹟時,還覺著你或只是靠著運氣,或是假借他人之手才能有偌大名氣。現在看來,倒是本官孤陋寡聞,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說著還鄭重地朝楊震一拱手,算是賠禮道歉。
楊震自不敢託大,趕緊也回了一禮。見他並不像一般武人般粗魯不文,鍾裕對他就更是高看了幾眼:“之前本官對於陛下硬是將你插入本次欽差隊伍裡還是有些怨言的,覺著你一個錦衣衛不可能在如此大事上起到作用。但現在看來,還是陛下英明,有你相助,本官此次山西之行必然會多幾分成算。”
“大人謬讚了,下官也就只是會些旁門左道的東西,實在算不得什麼。倒是大人你,才能匡扶社稷,為天下百姓做些實事。”這幾年在官場裡的歷練,已讓楊震學會了這種相互吹捧的手段,此時說來全無生疏之感。
對此,鍾裕聽了也只是一笑,並沒有往心裡去,這種話在他近二十年的官員生涯裡實在聽得太多了。但很快地,他的笑容便又是一斂,而後神色慎重地問楊震道:“不知楊千戶如何看待此次咱們去山西平叛一事?在此事上,咱們又該怎麼做呢?”
終於,在前面鋪墊了這麼多幾乎沒什麼用的話後,鍾裕把正題給拋了出來。這才是他今日特地將楊震叫進車來的目的所在。
其實自主動站出來接下平叛與查真相的差事起,鍾裕肩頭就擔著極大的干係。他也知道此事不好做,一個處置不當,便會引來各方非議,故而這段時日裡一直都在思考著到了地方後自己該如何做,查那裡的問題又該查到哪一步。別看他平時為人方正倔強,其實還是很懂官場裡的遊戲規則的,不然也不可能坐到今日的位置上了。
但同時,一向以來的正直之心也在不斷地提醒著他,這次的事情關係到大明邊疆的安定,切不可為了什麼官場交情而放過那些為非作歹之人。兩種想法在心裡已糾結多時,今日他便想聽聽楊震這個看似與官場還有不少距離的錦衣衛千戶的意見。
當然,要不是楊震今日表現得實在太過出色,讓他由衷欣賞,鍾裕也不會如此唐突地以這麼敏感的問題問他。
楊震聽了他的問題後,也是一呆,這問題可實在有些難以回答。倒不是說這個問題沒有正確答案,至少他若是說一句一定要一查到底,不使一個有罪之人逃脫,鍾裕總不會說他有錯的。但這種幾乎可以說是不切實際的說法並不可行,也不是鍾裕希望聽到答案。如此,楊震就得先考慮對方的立場,然後再選擇是逢迎還是勸諫了。
見楊震低頭思考著,鍾裕也不心急,為自己倒了半杯茶水,緩緩品咂著,也不出言追問。但一雙眼睛,卻不時從楊震的面上掃過,想透過看他的表情來猜測出他的心思來。
不過楊震只是蹙眉深思,卻不可能叫他看出心思。半晌,他才開口道:“下官只是一介武人,又是大人下屬,本來去大同也只是奉命行事,大人怎麼說,我便怎麼做而已。但既然大人如此相問,那下官就只有將心中所想如實相告了。”
鍾裕一聽,面上顯出一絲微笑來,為楊震也倒上了半杯茶水,然後示意他繼續說。楊震喝了口茶潤了潤喉嚨,然後繼續道:“其實此去大同,大人是有兩個選擇的。其一便是重用與拉攏如今的那些大同將領,借他們之手迅速撲滅叛軍——當然,說不定他們比大人你更性急,不等我們到大同,那幾股叛軍就已被撲滅了。而後,再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