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繼續道:“我所以如此說,並不是維護張師傅,而是從你的角度出發的。現在你年紀尚幼,對國事的掌控也遠未到先帝們的程度,此刻讓你乾綱獨斷,只怕也是強人所難了。而且就哀家看來,如今滿朝官員,也沒有一個能比得過張師傅的,他若一去,朝廷內必然爭鬥不休,那國事可就難以操持了。”
“母后考慮的是,其實兒臣也有這方面的顧慮。不過……”萬曆說著有些為難地頓了下,這才繼續道:“不過張師傅如今的情況可極其特殊,即便是朕身為天子,也很難干涉,讓他不回家鄉丁憂哪。畢竟,張師傅乃首輔,是我大明百官之長,是群臣之表率,若連他都在生父死後不盡孝道的話,別人會怎麼看朝廷?”
這才是萬曆現在最感為難的地方,孝道在這個時代佔據絕對的高點,可不是幾句話就能抵消的。即便是皇帝的金口御旨,真要論起來也不如孝道哪。
“這一點哀家自然也清楚,孝子才是忠臣的說法早已深入人心。你是擔心若張師傅不丁憂,會使下面的官員和百姓對他不滿,從而影響到他將來的名聲吧?”
“正是。而且這影響不光是他一個人的名望,更是整個朝廷的名聲。”萬曆繼續道:“而且兒臣看張師傅今日的態度也很是堅決,似乎是打定主意要離開了。”
李太后沉默了一下,這才道:“這種人倫之事,照道理來說,就是皇帝也不該強人所難的。但是,凡事也總有例外。你提起丁憂,可有想過其實我們可以奪情,讓張師傅繼續留任呢?”
“奪情?”萬曆聞言明顯愣怔了一下。
他當然知道奪情是怎麼回事。中華民族一貫以來都頗講究孝道,一般人只要父母去世,都會回鄉為父母守孝二十七個月,就是官員也不例外,是為丁憂。
可事情卻總有例外,文官什麼的倒還好說,可武將在外征戰,若是後方的家中父母出了不測,可就叫人難辦了。他們總不能以此為藉口,讓敵人暫且退兵,待過上兩三年後再重新開戰吧?
於是,善於變通的朝廷就有了奪情一說。所謂奪情,就是奪走人之常情,讓武將暫時不回去盡孝而先為國盡忠。直到戰事結束之後,再回鄉為父母盡孝。而這一舉措在沿襲之下,漸漸也就被文官們給繼承了過去,連他們也有了在父母去世後繼續留在任上的可能。
當然,這種做法是很被天下讀書人所詬病的。在以孝道治天下的人看來,這種連父母去世都不肯致哀的傢伙肯定不是個好人,更當不好官。這一點,在大明成化朝的內閣大學士劉吉的身上更是得到了淋漓盡致的體現。
這位劉大人本身並無大錯,但就是因為戀棧權位,在父親去世後依然在位,接受了皇帝的奪情詔旨而為人所詬病,甚至聲名狼藉。
但真要說起來,這一做法也不是說不行。直到正德朝出了一個楊廷和,他居然在內閣首輔位上一聽父親去世便卸去一切官職,不顧皇帝的百般挽留而徑直回了家鄉四川。直到服滿二十七個月的喪後,方才重新入朝為官。
楊廷和無論是當時還是後來都是名滿天下的著名人物,有了他這個表率立在跟前,朝中那些官員自然自不敢打奪情這個念頭了。就是皇帝,在面對這種情況時,也不敢下旨奪情,因為這麼做了也不會有什麼效果,沒人敢說自己對朝廷的重要性比當時的楊廷和還多,誰也沒那麼厚的臉皮。
正因如此,到了萬曆朝的現在,無論是朝臣還是皇帝,對奪情一說都不是太多想,也不覺著張居正會接受奪情。
當萬曆把自己的這一份顧慮道出來後,就是太后也覺著有些為難了。有表率在前,無論是對他們,還是對張居正來說,壓力都很是不小哪。
但李太后卻依然堅持自己的看法,至少這幾年裡,皇帝依然少不了張居正的扶持,所以她便皺著眉頭道:“皇帝所考慮的也不無道理。不過,如今的朝局比之武宗時應該頗有不如的,那時朝中尚有楊一清等名臣坐鎮,楊廷和便是暫且歸鄉也不算什麼。可現在,朝廷可真少不得張師傅坐鎮哪。”
即便心裡再是不願,萬曆也不得不接受這麼一個事實,自己還拿不下如此重擔,還少不了張居正的輔佐哪。可眼下的難題,卻依然擺在面前,讓他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母后,即便如此,我們能怎麼做呢?”
“辦法總是有的,就看皇兒你肯不肯這麼做了。”李太后說著,卻是一頓,又有些擔心地看了自己的兒子一眼。
“母后請說。兒臣已不是當初那個只會賭氣的孩子了,知道事情的輕重。”
“那便是幫張師傅承擔一些非議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