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便覺著這心就更苦了,面前的幾碟子小菜也難以入口,只能相對苦笑起來。
“哎……老師也真是的,這種事情可不是開玩笑的,他實在不該如此做哪。”趙用賢拿起酒杯,最後又擱了回去,輕輕嘆道。
吳中行的脾氣比對方要稍微急躁些,也是皺著眉頭道:“其實老師應該在得知事情後就不顧一切地回鄉才是。這不光是朝廷制度的問題,更是人倫大事。我輩讀書人,要是連這些都不能遵守,那就枉為人了。”
“可老師他也有自己的難處哪。如今的朝局,完全由他一人在苦苦支撐,這一點就是天子也是深知的,所以才會極力挽留。他這一走倒是保住了自己的名聲,可這朝局怎麼辦,天下的大事又由誰來主持呢?”
聽趙用賢這麼一說,吳中行還真有些接不下話來了。作為張居正的弟子,他總不能說其實少了他張屠戶,朝廷也不是非得吃帶毛豬的吧。
話說到這兒,兩人一時竟沒有了再說的興致,便拿起酒杯互相碰了下,便又吞嚥下了一杯苦酒。其實兩人心裡都清楚,自己對於老師到底會不會離開還不是最關心的,他們更關心的,是自身會因此受到多大的影響。不過這種自私的話,只能在心裡想想,是怎麼都不可能宣諸於口的。
如此一來,二人便沒了話說,只能一杯又一杯地喝著悶酒,只想趕緊把這一頓飯打發了,各自回家。
這時,又有幾名客人上了二樓,就坐在了離他們不遠處的一張桌子前。這幾位看著也像是讀書人,點的酒菜也不甚豐富,而在喝了幾口酒後,他們談話的聲音就不覺響了起來,能叫趙吳二人能清晰地聽入耳中。
“……照我看來,這張閣老分明就是權慾薰心,居然連如此人倫之事都可罔顧,實在叫我等蒙羞哪。”
“是啊,天地君親師,無倫之事豈是是隨意忽視的。自古以來,人子為父母守孝乃是本分,可他倒好,居然為了如今的位置,就把養育大恩棄之不顧,實在與禽…獸沒有兩樣了!”
“若我是他,早就羞愧得自請離京,從此不再於眾人眼前出現了。想想大明居然讓這樣一個心術不正之徒為首輔,實在是我萬千子民之不幸哪……”
聽這幾位不斷數落張居正,而且越說越是不像話,吳中行頓時就有些惱了,忍不住就要起身分辯。可他才一動,就被趙用賢給按住了:“自道兄,不可。現在民間如此議論者多不勝數,你我又能阻止得了幾次,這樣只會給自己增添麻煩。”
被對方一勸,吳中行才暫時按捺下來,但面色卻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恨恨地把酒杯往桌子上一擱,就要拉趙用賢離開。
可這時,旁邊那桌的客人的話題又變了:“其實張居正如此作為害自己也就罷了,真正害苦的,卻是他那些弟子。現如今,他那些在朝為官的弟子日子一定很不好過吧,就是有心為自己老師說話,也沒這個臉面了。”
這話正中二人心事,讓吳中行到嘴邊的離開提議含在了口中,竟不覺想聽一聽他們接下來會怎麼說。
“其實若我是他的弟子,在這等大是大非面前,是絕對不會因為師道之尊嚴而不說話的。無論如何,身為弟子,都有規勸老師的責任,就是因此被他責怪,也要勸他離京!”
“這可不容易哪。聽說現在張居正已閉門謝客幾天了,這幾日裡,沒一個人能進得了張府大門的,他們能進去?”
“無非強闖而已。而且只有如此,才能叫張居正這個當老師的知道事態之嚴重。另外,你們想過沒有,這樣做其實對他們這些當弟子的也是大有裨益的。”
聽到這兒,兩名張居正的弟子神色便是一愣,不覺屏氣斂神起來……
第七百十七章 師生(下)
“此話怎講?”那邊鄰桌上立刻就有人幫著吳中行二人問出了這個問題。
其實在事發後的這幾日裡,吳中行他們也是很矛盾的,因為來自外界壓力,以及內心裡受禮教的影響,他們也有心勸說張居正丁憂離京。但是,同時他們又有不小的顧慮,張居正畢竟是他們的老師,身為弟子的他們憑的什麼去說這話呢?
而且,他們還清楚雙方之間的身份相差實在太過懸殊,自己若因此得罪了老師,那將來的前程可也就毀於一旦了。最後,其實在他們的內心深處,也不無自私的想法,一旦他們的恩師真個遠離中樞,那他們這些學生將來可就沒什麼人可以依靠了。
正因為有種種方面的顧慮,所以即便有心想勸說張居正,他們最終也沒有將之付諸行動。但現在聽旁邊一桌人所言,似乎還有另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