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頭,在家鄉自然不會太過老實,做出欺男霸女之類的事情來也是可以想見的。真要論起來,責任確實在自己,是自己未能考慮周全,才釀成了如此結果。
其實仔細想起來,除了楊家之外,張家在江陵,在湖廣一定做了許多其他的惡事。只是那些人沒楊震堅韌的心性和運氣,才沒能找自己或是張家報仇而已。
當想清楚這一切後,張居正本來滿心的怨憤之氣竟已少了一大半了。既然做了孽,就得承受因此而來的後果。他即便是當朝首輔,也不能例外。
半晌之後,張居正才嘆道:“原來一切都有前因,也罷,老夫這一遭敗得也不算怨。只可惜,這大明江山接下來會遭遇如何變數,就不得而知了。”
直到這個時候,在面對他一直都沒什麼言語的楊晨發話了:“張閣老真覺著您這些年來所為種種能幫得了這大明天下麼?您有沒有想過,這其實只會讓大明陷於更大的危機之中?”
“嗯?”張居正明顯愣了一下,半晌都沒能想明白對方話裡是個什麼意思,只能定定地看著這個自己之前視作幹吏的下屬,等待著他進一步的解釋。
第七百三十六章 促膝長談(下)
若是以前,有人這麼和自己說話,張居正要麼會對此嗤之以鼻,完全的不屑一顧,要麼便會動怒,甚至將人拿下治罪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今天,他的態度可就完全不同了,只是靜靜地看著楊晨,等待著對方進一步的解釋,甚至他的心裡也已經有些認同對方的說法了。
略作遲疑之後,楊晨才輕輕地道:“閣老您想過沒有,這些年來你所推行的各項法令已讓太多官員吃盡了苦頭,不但曾經能舉手獲得的好處沒了,而且肩上的擔子還重了,另外,他們要推行您所提倡的法令又將得罪太多的地方勢力。您覺著這些人會念你的好麼?”
張居正愣了一下,隨即又皺起了眉頭來:“他們領了朝廷俸祿自當盡心辦事,難道還能與朝廷講條件不成?”
“閣老所言確實是法理所在,但卻抹煞了人情。人之常情乃是趨利避害,您所推行之事只能給他們帶來麻煩而無好處,他們又怎麼可能全心辦差呢?如此一來,朝中就會多出許多陽奉陰違的小人來。”楊晨說著一頓,神色更加嚴肅地繼續說道:“而這還不是最壞的,最壞的是,既然循正常途徑得不了好處,他們便會從其他方面入手來彌補自己的好處。”
“此話怎講?”張居正神色陡然一緊,知道對方要說一些自己一直不知道的細節了。
果然,楊晨接著道:“閣老可知道您所推行的一條鞭法對百姓來說意味著什麼嗎?是比一般稅款更多上三成的高稅!這一點,當下官還是諸暨縣令時就已知其因由了。”
“怎會如此?”張居正神色再次一變,急切地問道。
“因為由糧食轉成銀兩必有損耗,官員們是不可能為百姓承擔這部分損耗的。當然,這只是官面上的理由,真正的原因還在於官員必須藉此拿到自己需要的好處。以往糧稅和其他稅種分開時,官員們可以透過作某些手腳來攫取好處,朝廷也不會因為一些損耗而降罪他們。而現在,因為閣老您的新法斷了他們這條財路,官員們不肯讓出自己的利益,就只能把主意打到百姓的頭上。所以,雖然閣老你推行此法為的是百姓,可其實卻害百姓交的稅更多了。”
“還有就是考成法,此法用意只在讓官員更勤於國事,不敢有所懈怠。但事實卻也變了味了。因為朝廷看官員的功績只在其交上來的稅銀多少,這讓某些一心想要弄出些政績來的官員只能拼命達成朝廷定下的稅銀數額,即便當地百姓因為天災等各種因素而收成欠佳,他們也不會理會。只因在他們眼裡,只有朝廷的要求和自身的考功,至於百姓的日子好不好過,他們是不會在意的。”
“如此久而久之,地方官員對百姓的盤剝只會日趨嚴重,到時候百姓自會對朝廷產生怨恨,而那些官員,在任時已搜刮了足夠的好處,又撈到了足夠的政績,便只等閣老您的提拔和賞識了。”
若擺在之前,楊晨是不可能把這些下面的細節如實告訴張居正的,一個是怕他未必會信,另一個則是出於他的性格,他一向都不是敢於挑頭之人。但現在,張居正即將離開京城,有些話他便忍不住了。
而張居正在聽了這番話後,整個人都徹底呆住了。以前他從未想過,也沒有聽過下面還有這等變故。非是他不如楊晨,實在是因為他實在站得太高了,著眼的東西可就比對方要大得多,很容易就忽略了某些瑣碎的細節。但往往,一件事情的好壞,卻又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