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把時辰了,可馮保卻好像沒有看到他人一般,只顧著翻看手頭的公文,既沒有叫他起來,也沒有問責的意思。只是這麼一來,卻更叫劉守有感到膽戰心驚了,這種壓力非是親身體驗難以描述。
雖然這堂上放滿了冰盆,使得裡面的溫度很是涼爽,可趴跪在地上的劉守有渾身都已被汗水給打溼了,而且若再仔細看的話,便會發現他的身子還在不停地簌簌發抖,就跟打著擺子一般。
這時,一名親信突然來到了堂前,小聲地稟報道:“廠公,那些個被打傷的兄弟已都讓大夫看過了,除了四個傷得最重的,其他都只是斷了幾根骨頭而已,歇上一兩個月就沒什麼大礙了。”
馮保這才抬起頭來,衝那人微一點頭:“給他們每人都發十兩銀子作為湯藥費吧,叫他們放心在家歇著,什麼時候把傷養好了,什麼時候再回來不遲。還有,他們原先領的俸銀在這段時日裡也不會少了他們。”
那人明顯愣了一下,沒想到馮保在這事上不但沒有發怒,認為那些人飯桶,反而如此優待。但隨即,他還是趕緊答應了一聲,然後興沖沖地去了。
馮保臉上露出一絲苦笑來,這次的事情必然有下文,東廠與錦衣衛之間必有一番爭鬥。而在剛開始就落了下風的情況下,他只有用這個手段來提振大家計程車氣了,不然他怎麼可能便宜那些無用的傢伙呢?
沒想到,自己一直以為能被吃得死死的錦衣衛那邊,居然還會鬧出這麼個么蛾子來,這讓他既感措手不及,又是憤怒哪。想到這兒,馮保的目光便落到了跪在下面的劉守有的身上,用冰冷的聲音道:“劉都督,你這實在是讓我很不安啊,怎麼就跪在咱們東廠裡面來了?您可是錦衣衛的都督哪,你手下的人都敢來我東廠門口拿人,我怎麼受得起你劉都督如此大禮,快快起來!”
他越是這麼說,跪伏在下面的劉守有心裡就越是恐懼。他太瞭解馮保了,當其越是溫和有禮時,往往是他越惱羞成怒的時候。今日馮公公如此客氣,就只說明他已惱怒得無可復加了,那自己可就更有苦頭吃了。
第四百七十六章 正面相抗(四)
馮保確實有理由憤怒,自他掌握大權以來,還從未遇到過這樣的事情,居然有人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擒拿自己東廠之人——以往都是東廠番子不講任何證據的拿別人。而更叫他難以接受的是,這些動手的傢伙還是一貫被東廠壓制的錦衣衛,這哪是拿人,這分明就是當眾打他馮雙林的臉面了。
除了憤怒之外,馮保還帶著深深的失望。眼前這個劉守有實在太無能了,他可是錦衣衛的都督,居然連手底下的那些人都管不住,那自己要他坐在這個位置上有何用,還不如拴條狗在錦衣衛裡呢!
不過在隨後轉念一想,馮保又沒法真個將劉守有拿下治罪,畢竟錦衣衛那兒還得由他來穩住局面,不然就是徹底把那些錦衣衛推到楊震那邊去了,哪怕他現在換上某個得力的下屬取代劉守有,也沒有他在錦衣衛裡多年建立下來的人脈與威信(有嗎?),更不可能是楊震他們的對手了。
正因為想明白了這一點,馮保才一再剋制自己心頭的怒火,才有了劉守有長時間跪伏面前而汗出如漿的一幕。
在驚嚇之下,劉守有再次磕頭如搗蒜一般:“雙林公,是下官御下無方,才出了今日這事,還請你體諒下官的難處,這錦衣衛里人手實在太多,便是下官這個都督也未必能全部看住了他們。”
雖然從之前的種種跡象,以及今日的變數來看,馮保已很清楚劉守有幾乎失去了對鎮撫司的控制權,但如今正是用人之際,哪怕劉守有再無能,只要他還是錦衣衛都督,還肯聽自己的話,馮保就得繼續用他。所以在一陣沉默後,馮保終於忍住了怒意,說道:“你且起來回話。”
“謝雙林公……”聽出馮保真沒有追究自己的意思,劉守有心下略安,趕緊再磕了個頭,這才雙手在地上一撐慢慢地站起身來。只是不知是因為跪伏得太久了,還是受驚過度的關係,起身的劉守有隻覺一陣頭暈目眩,差點摔倒,好不容易才穩住身子,但臉色卻比剛才更難看了三分。
“我相信你劉守有還不至於忘恩負義到跟我做對的地步,今日這事都是楊震做的決定與安排吧?”馮保直接就入了正題道。
“正是,他今日一早就突然查起了詔獄,然後……”劉守有不敢隱瞞,就把之前發生在鎮撫司裡的事情給道了出來,當然,楊震鼓動手底下人大叫再不當東廠走狗的細節他是不敢在馮公公面前提起的。
馮保目無表情地聽他把話說完,這才一聲冷笑:“看來他這是早有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