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19路終點。”進了酒店包房,落了座,接過服務生遞來的熱騰騰的毛巾,我一邊擦臉一邊問。
小賴道:“瞧您的記性,不是您說的嗎?”
“我?”
小賴見我一頭霧水,從兜裡摸出個紙包,雙手舉過頭頂,學著戲裡的花旦,拖長音道白:“大——佬——,這難道不是你交給我的麼——?”嗓子拿捏得讓人直想哭。
我接過紙包,順手在他頭上拍了一下,這下他沒躲過,哇哇直叫。
我開啟紙包。奇了怪了,裡面正是我丟失的錢包,紙包上歪歪扭扭寫著幾個字:19路終點見。底下綴著我的名字。
小賴說,剛才他在羅湖口岸的過境天橋上逛悠,伸手一摸兜,發現了這個紙包。“我猜你是甩條子,臨時遞活。”他說的是黑話,意思是他以為我被便衣警察盯上了,所以把偷的錢包轉移到他身上。
小賴又道:“真不愧是七爺的高足,連人影都沒見到,神不知鬼不覺就遞過來了。”這小子挺會拍馬屁。
小賴一向和我談得來,見了紙條,自然喜出望外,按高規格安排了一桌酒席接風。為了顯示他和七爺高足的關係,特意把他手下的兩個馬仔叫來作陪。
“不過,儘管神不知鬼不覺,我還是看出點門道;”小賴壓低嗓門,向兩個手下誇耀:“大佬扮成一個老頭,拄著柺棍,在我跟前一閃,我心裡就有底了。”
犢子、瘦猴隨聲附和,佩服得五體投地。“哎呀!真高明。”他們向我伸出大拇指,眼睛卻瞟著小賴。也不知是誇誰。
到了這地步,我知道不好說破,舉起酒杯:“感謝弟兄們幫忙,來,我敬大家。”
小賴三人忙站起來碰杯,我擺擺手:“坐下坐下。”唸了句酒令:“長江兩岸,站著不算坐著算。”我用杯底碰碰桌面,一飲而盡。
這是喝酒的新辭令,這年頭酒桌越來越大,喝酒的人越來越多,站起來麻煩,坐著又夠不著碰杯,於是就碰酒桌。小賴三人為了表示尊重,站著喝完才落座。
不一會兒,一桌菜上齊,全是魚、蝦、蟹之類的海鮮;我一邊吃,一邊批評小賴:“都是哥們,以後可不要搞這麼豐盛。”
小賴聽我這麼稱呼他,來了精神,道:“我來敬大佬一杯。”犢子、瘦猴也都舉起杯。
犢子是東北人,為人爽快,道:“早聽賴哥講,七爺身邊就數您平易近人,果然不錯。”他又豎起大拇指。
“哪裡哪裡。”我謙虛道,心裡卻舒坦得像抹了蜜糖。看來“千穿萬穿馬屁不穿”這句話沒錯,誰都喜歡聽好話。
我們邊吃邊聊。酒過三巡,菜過五味。聊著聊著就聊到“職業”上。“怎麼樣,最近活好乾嗎?”我問道。
小賴把腿盤到椅子上,嘆了口氣,沖服務小姐吆喝:“我們談點事,不叫你們別進來。”服務小姐鞠躬退下。
打發走外人,小賴才說:“別提了,快餓死了。”自從緊縮銀根,房地產熱退潮後,深圳經濟一天不如一天,好些企業都轉移到上海,大家的荷包都癟了。
“以前的錢包鼓囊囊的,裝的都是一千塊一張的港幣,現在是一沓十元的人民幣。”他們說。不景氣就不景氣唄,公安反倒來了勁,火車站裡、口岸廣場、公共汽車上淨便衣,一不留神就摸到他們兜裡。
“要是擱過去,唉!”小賴他們同時嘆了口氣。
原來東門派出所的劉所長升了公安局長,犯驢脾氣,整天張羅著“嚴打”,逮住小偷狠不得生吞活剝了吃。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叫苦連連,一起懷念過去的光輝歲月。
“過去那玩意兒。”飲過幾杯之後,犢子已有些醉意,用巴掌抹抹嘴巴,講起故事來。
說是1990年,有一天晚上,他去蓮花北偷東西。那裡是市委市政府的宿舍樓,保安比較多,平時沒誰敢去。那天合著他倒黴,前腳剛踏進人家的門,後腳主人就回來了。當時他沒地方躲,哧溜鑽到了床底下。
回來的是兩口子,也是東北人,在建材局工作。那時候深圳到處搞建設,是個肥缺。那天晚上,他兩口子喝了點酒,提了一皮包錢回來,一到家就大呼小叫,在那兒耍酒瘋。
男的說,咱掙那麼多錢咋花。女的講,置房子置地唄。男的又說,那也花不完哪。女的接過去,那咱就拿錢當被子蓋。嘩啦嘩啦,往床上倒錢,一捆一捆,撕開封條往天花板上扔。隔著床縫,犢子看到嶄新的人民幣從天上散開,刷刷往下飄。桌上、床上、櫃子上、地上到處都是。
一邊扔,這兩口子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