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玲兩手緊握著被曹冷元的肩頭、雙手磨光了的扁擔,對著墳墓宣誓道:“大爺!你在地下看著你閨女,春玲一輩子學習你的革命志氣;用你留下的扁擔,挑革命的擔子,替你一直挑到全國解放,挑到共產主義社會!”
“我學大爺的樣兒!我為大爺報仇!”明生學著姐的舉動高叫道。
“可惜叫反革命便宜地死了,不然,”明軒憤恨而不甘心地說,“我非咬蔣殿人這老狗幾口不可!”
“反革命不只蔣殿人一個!”曹振德肯定說。他這話有兩重意思,一是指整個革命的敵人,二是說燒公糧的反革命陰謀,不是蔣殿人一人所為。指導員回村後就與江水山等人到現場察看,他順著曹冷元老人從山溝到倉庫留下的血路走了幾趟,最後他斷定,蔣殿人獨個不可能將視死如歸頑強反抗的曹冷元拉到山坡上去,肯定有人同夥行兇。所以,指導員馬上要民兵隊長組織人力,繼續搜尋……振德指著蒼翠挺拔的古松,對孩子們說:“你大爺人是死啦,可是他的作為留在咱們心裡,他就象這顆老松樹一樣,永世活著、萬古長青!”他又回過頭,象對孩子又似自語:“這次在縣上開會,佈置了很多工作。反動派還在拼命地向咱這裡進攻,咱們的擔子越來越重了!孩子,學你們大爺的樣子,加勁為革命出力吧!”
曹振德從墓地來到村公所不久,江水山和玉珊、新子幾個人就跑來報告,在離村三里路的樹林子裡,他們發現一隻狗正在路旁的枯樹洞口咬什麼東西。他們走過去一看,原來洞裡藏有一件沾血的衣服。振德揉搓了幾下發紅的眼睛,仔細辨認這件濺滿血漬的白細布男式小褂,分析它的來歷。根據血跡凝固的時間,指導員判斷這可能與燒公糧害曹冷元的事件有關係;他又依據藏血衣的位置,認為這個匪徒如果是本村人,在當時那種緊急情況下,他不會往村外跑,躲進家裡會更保險些,即使事後銷燬血衣,在家裡也比外面方便、容易得多。顯然這是個外村的反革命分子,慌慌張張逃出山河村,將血衣塞進路邊樹窟窿裡的。
大家都同意指導員的分析和判斷,不過村長江合說了一句:“咱們對蔣殿人注意過,沒見他和外面誰有來往。”“俗話說,明槍容易躲,暗箭最難防!”曹振德說,“水山你立時上區一趟,把血衣也帶著……不過,這不是說,咱自己村就不需要警惕了,不!”
第十九章
豆禾開花,撈魚摸蝦。陰雨連綿,一陣大一陣小,一時停一時下。玉米、穀子、高粱,齊戳戳青森森地長滿了田野,都出纓竄穗了;地瓜、花生的蔓葉,象層厚實的深綠色的被子,把地面遮蓋得寸土不露——好年景在望了。
大小河流的槽床都漲滿了水,晃晃蕩蕩地順堤奔流。山河村的廣播臺上,時常響起廣播員玉珊姑娘的尖嗓子,傳達政府的守堤防汛、護田保禾的指示。
人們緊張而喜悅地忙碌著。但是婦救會長孫俊英相反,她的鼻涕眼淚和時落時輟的天雨相呼應,又哭又鬧,這是怎麼回事?
江仲亭犧牲了!隨著通知信,有華東野戰軍某縱隊政治部發出的一張江仲亭烈士榮立特等功的獎狀。
江水山悲痛得兩頓沒吃飯。晚上,水山帶著獎狀這一珍貴的物品,沉重地去看戰友的遺妻。
曹振德已經把這訊息通知了孫俊英。她哭,哭。黨支部書記耐心地勸解,安慰,要她看開些,認識大局,作為一個共產黨員,應該承受得起個人的不幸,為黨為人民不惜犧牲個人的一切。然而,孫俊英一句也聽不進去,老是哭,哭。有人找指導員有事,他又安慰她一番,才離開了。江水山來到時,孫俊英已不哭了。她惱怒地瞪了他一眼,說:“你來做什麼!”
水山被悲痛咬住心,沒注意對方的情緒,他懷著同情而沉痛的感情說:“嫂子,我知道你會哭!我心裡也不好受,沒和指導員一塊來看你。我想這時你會清醒一些了。你是共產黨員,會經得住考驗。我們該為仲亭哥驕傲,他不愧是窮人的兒子,真正的無產階級戰士!”他把獎狀莊重地捧送上前:“嫂子,儲存好這貴重的東西,共產黨員的血就該這樣流!”
孫俊英輕蔑地瞥了一眼,沒有去接。她陡地起身,怒衝衝地說:“江水山!你別賣嘴啦,我不聽!哼!你們把我男人逼走,叫他去送了命,換回這張破紙,它能頂丈夫嗎!”她伸手狠狠地把獎狀打落下地。
江水山驚怔片刻,怒火攻心,重新打量了一眼孫俊英。他憤怒地喝道:“你這傢伙!怎麼敢糟蹋黨,糟蹋革命!為革命流血犧牲是情願,你怎麼這樣落後……”
“我落後,我反動!你要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