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她成了皇帝。雖然是至高無上的人,但神慧在王覽的面前,仍舊是一個孩子。
兩個人相對的時候,小神慧不僅沒有女皇的威嚴。而且比王覽家族那些表妹還淘氣。春天,她會爬到寢宮暖閣前的樹上去,手裡拿著一冊山海經。上樹容易下樹難,最後非要王覽抱她下來不可。夏天,她赤著腳在東宮跑來跑去。到了秋天,她常常傷風,連打許多個噴嚏。不知道為什麼,這樣出醜以後,她總是笑倒在批閱奏摺的王覽懷裡,逼得王覽不得不放下毛筆,搖著頭,拿出絹帕,給她抹乾淨臉。
冬天的晚上,神慧總是喜歡懶洋洋的坐在床上,抱著暖爐,焐在錦被裡。不時的叫他:“快坐過來和我一起吃。”王覽手頭有成堆的事情,笑著不理會她。神慧把一個小几放在被子上,拼命的吃甜點。她就是喜歡吃甜食。御膳房的師傅想君主所想,變著法子預備著各式點心。芙蓉瓊玉糕,芝麻冰糖餅,凝脂香芋團,奶酥紅沙豆腐,應有盡有。再配上一大罈子神慧最愛的八寶水果羹。神慧吃得津津有味。過了一會兒,她又開始用銀匙敲擊玉盞。聲音清脆,好像神慧的笑聲。王覽知道,那是要引起他的注意。如果搭理神慧,今晚的政事就一定完不成,可是,他終究還是抬頭了:“慧慧。”
“過來嘛。太冷了。”神慧撒嬌。她十一歲了。稀疏的黃毛變成了烏黑濃豔的長髮。她的側影日見嬌美。她與別的女孩不同,不愛照鏡子。一旦打扮好了,就不會再去顧及。此刻,她頭髮也不梳理,隨意一披。加上眼睛裡調皮的光芒,就使她十分古靈精怪。
的
王覽笑著,斜睨她一眼:“你不是有暖爐?”
“金暖爐太硬了。還是你好。”
這也算是理由?王覽遲疑一會兒,到底乖乖的脫掉鞋子,和她對坐在床上。一雙肉肉的小腳立刻伸過來取暖。“你可不可以不要吃了?”王覽對神慧說。她怎麼老是吃不飽的樣子?可她非但不胖,隨著日子流逝,一天天苗條起來了。
“好。但是,這塊糕我吃了一半。”神慧可憐兮兮。她雖然是皇帝,也從來不愛浪費食物。御膳不過就八個菜。吃不完的就賞給人。
王覽一聲不吭,搶過剩下的半塊糕就咀嚼起來。自從和神慧結婚,他們經常分食一碗粥,一個餅。神慧覺得這事很自然。王覽也就慢慢習慣了。“甜不甜?”神慧問。
“真的很甜。”王覽說。屋外雪花飄,屋內燈影浮動。他第一次覺得,有比靈隱寺的素齋更加好吃的東西。
王覽一向是個自律很強的人。神慧登基的時候,年歲太小。所有的包袱都壓在他一個人身上。因此王覽就更嚴格自律。他承認,神慧不是愛叫苦的孩子。大冬天按祖宗規矩做露天的輿轎,冷風凍著她小臉通紅,一句怨言沒有。發了燒,她絕對不呻吟。張開眼睛了,就對王覽和韋娘笑笑。
但是,有一樣。神慧不愛練字。她的父皇寫一手好字,老師何規又是獨步天下的書法家。神慧的字型就相對遜色。對於普通的貴族女子來說,寫神慧這樣一手秀麗的字已經足夠。但王覽卻看法不同。他覺得神慧的字缺乏流暢的神韻,更沒有帝王的氣勢。原因是,她不肯多加練習。他說了很多次,神慧終於答應好好練了。可王覽從吏部折道御書房的時候,卻發現神慧慌慌張張。他大步走過去,看見一張楷書,再翻下去。裡面藏著的竟是一張塗鴉之作。墨筆畫著許多小人在打仗。神慧最喜歡信手塗鴉,這種“天人交戰圖”是她常畫的題材。
“陛下。這就是你答應臣的嗎?畫畫就算了,為什麼還要藏在書法下面。許諾了,不守信。這種態度,和一個皇帝很不配。”王覽沉下臉。他從來沒有發過火,但這天他生氣了。神慧撲閃著大眼睛,低著頭。
那天,他們兩彼此說話很少。連韋娘也注意到了。
王覽察看工部上交的預算,神慧看書。到了深夜,都沒有疲倦的意思。王覽其實一點也看不進去。他今天的態度是過分了嗎?也許。他想到那年冬天,家裡拒絕他出家的請求。把他領回去後,哥哥非要他學騎馬。他學了幾次,就不願再學,因為他覺得這種運動並不符合他的個性。“你的身體文弱,如果足不出戶,就是讀萬卷書又有何意義?”哥哥數落他。王覽回答說:“我會同自己的雙腿走遍名山大川。我還有一生的時間。但我,不喜歡騎馬。”這是他難得的執拗。哥哥也就不再提起了。當然,多年以後,王覽苦笑著發現,他根本沒有那麼多的閒暇。
的
他嘆了口氣,走到神慧面前。神慧動也不動。他笑笑:“這本書就那麼好看。你看了兩個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