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沒有餘款備著給馬民結婚。而且父親也明確地告訴他說,他供他讀了大學,作為父親的使命已經完成了,結婚購傢俱就是他自己的事情了。馬民所在的軍工廠並不是一家印刷鈔票的工廠,一個月也就是百來元工資,把每天的伙食錢和抽菸的錢一除,如果結婚靠省吃節用的錢來完成,那要到何年何月呢?馬民想到了他叔叔,想向叔叔借幾千塊錢結婚,然後用五年的時間來還。為了叔叔不至於拒絕,他把珊珊也帶去了。
那是一個春暖花開的日子,四月的陽光照耀在馬民和珊珊的臉上,馬民騎著單車,上坡下坡地載著珊珊向市內叔叔家駛去。馬民深刻地記得那是五月裡的一個星期天——那一天使馬民走上了另一條生活道路。那天上午八點多鐘,馬民到了珊珊家裡,與未來的岳父岳母打過招呼後,馬民只是心不在焉地抽了一支珊珊的父親遞給他的煙,就把珊珊從家裡拉了出來。五月的太陽很迷人,塗在地上黃燦燦的,空氣裡充滿了花香,馬民把自己的希望建立在九點鐘黃燦燦的陽光裡了。“天氣真好,珊珊。”馬民將一枚五分錢的硬幣往天上一拋,對珊珊說:“是‘國’,我們就有希望,是‘糧’就沒有希望。”
硬幣迅速地從天上掉下來,在一片陽光耀眼的水泥地上蹦跳了好幾下,發出清脆的響聲,又滾了半米遠,直滾到珊珊那雙紅皮鞋的腳下。馬民低頭一看是“國”,國徽在陽光裡明晃晃地耀眼。馬民高興地一叫:“國,國。今天出師有利。我相信運氣。”但是馬民那天卻從始至終沒向他叔叔借錢,因為嬸嬸坐在旁邊。嬸嬸是個有一分錢也要往銀行裡存的窮怕了的女人,她的理想就是看到銀行裡存摺的數字往上漲,馬民明白在嬸嬸面前他是一分錢也借不到的。叔叔對馬民帶著女朋友來訪相當高興,閒聊中,叔叔談起裝修中的一些事情,說沒一個人可以信任,上個星期進的木方,至少有五分之一不知去向了,一問,又都說不知道。馬民聽叔叔這麼一說,馬上就對叔叔說:“是這樣,叔叔,我跟你去守材料。”
“那可以,”叔叔瞧他一眼,“你在廠裡拿好多錢一個月?”
“一百來塊錢。”馬民說。
“我給你三百元一月,你只幫我守好材料。”叔叔說,嘿嘿嘿一笑,“我正需要靠得住的人管理工地。”
一九八五年的時候,三百元還是很能說服人的。那時候馬民的工資只有八十多元一月,加獎金也不過是百來塊錢呢。馬民請了病假,說自己的胃很有問題,還說這是小時候飽一餐餓一餐留下來的毛病他把病假一請,就去幫叔叔守材料和兼管工地。工地是二家大百貨商店,在長沙市最繁華的黃興路中段。當時裝修的風還處在悄然興起,對方並不知道你在裝修中能賺多少錢。馬民是那種隨便什麼事都很用心的年輕人,當他看到幾十塊錢的鋁合金材料做成貨櫃就變成幾百塊錢的利潤時,他對自己僅僅充當一個守材料的角色不安分了。難怪叔叔賺錢!他開始留意裝修中的每一個步驟了,他不再只是抱著一種玩的心理。他時常守在民工身旁盯著民工做事,看民工怎樣吊頂,怎樣用水曲柳包門窗,做鋁合金酒櫃、鋁合金玻璃貨櫃等等。一個工程下來,馬民基本上就懂得什麼叫做裝修了。“搞裝修可以一下子把人賺飽。”馬民對珊珊說,“一個工程可以賺我一輩子的工資。我想自己搞裝修。”
“你能搞裝修?”珊珊笑笑,“你又不懂裝修。”
“叔叔也不懂裝修,裝修又不要叔叔親自動手做,有的是民工。”他對珊珊說,“叔叔請人畫圖紙,然後找人做事,錢卻進他的口袋,就這麼簡單,一點也不復雜。”
馬民有一個高中同學是學工藝美術的,名叫周小峰,兩人讀書的時候是很好的朋友,讀大學的時候還經常有來往。周小峰長相很一般,個子矮得讓女人不願意去認真盯一眼,往往很多女人看見他都對他視而不見。周小峰在愛情上極為自卑,除了埋頭畫畫,基本上不跟姑娘打交道,離姑娘很遠很遠。馬民曾經給周介紹過一個女朋友,那是他們一分廠的女工人,雖然沒讀大學,但骨子裡卻不那麼媚俗,她同馬民面對面地探討愛情時曾旗幟鮮明地說她喜歡男人有才,而不是看一個人的外表。馬民覺得她適合周,就在一個星期天的上午把她大膽介紹給了渴望一份真愛情去滋潤的周小峰。
“周小峰真正很有才,”馬民當著周小峰的面對姑娘形容周小峰說,“他的才堆起來,要用火車運。他讀了很多書,還在我們讀高中的時候,他就喜歡一個人捧著書看。”
姑娘瞥了周小峰一眼,馬民覺得她那一眼不是很友好,就進一步補充道:“你莫看他樣子平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