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絕大多數情況下是不可能了,往往只能在山野中自生自滅。
這麼對待奴民是殘酷的,它也不會成為部族內部的習俗、用於對待本部族人。但是這種事情的發生,也給很多人留下了印象,甚至是某種啟發。
部族中有鰥寡者,因為種種原因年紀大了卻失去了子嗣,但他們卻有自己的私產,比如房屋田地,往往便有人起貪心欲奪佔。比如有豪強找藉口將其私產奪佔,將人給趕出去自生自滅,這種事情不能說沒有發生過,這也是習俗的源頭之一。
部族公產漸漸演變為家族與家庭私產的過程中,有老弱者無人供養,這種情況往往難免。但是在自家無人供養,與被趕出村寨自生自滅,並不是一回事。
部族內部也有各種爭鬥。各部族、各村寨的首領以公推的方式決定,而實際上取得首領地位者就是爭鬥的獲勝者。新舊首領的交替,就是最早的禪讓制誕生的影子。
禪讓並不是很多後人所認為的那麼溫情脈脈,除非是絕對強勢的首領,能保證將其位置傳給指定的繼承人,且這個繼承人已培養或繼承了能鞏固其地位的勢力,否則必定會經過一番爭鬥。其過程往往很殘酷,會導引巨大的內耗甚至是分裂。
在某些情況下,新首領會將失勢的舊首領放逐,也就是逐出部族、任其在山野中自生自滅。這種事情,也可能是此習俗的源頭之一。
爭產爭勢,有時也會發生在家族內部,比如子嗣後代將年老衰弱的長輩逐走,便不必耗費供養並可侵佔瓜分私其產。但無論是哪一種情況,都必須要有一個藉口,用這個藉口說服其他人包括自己,就是最早的習俗來源。
這樣的習俗,最初只是某些人給自己的行為所找的一個理由,“上山”者並非自願而是迫不得已。可是在封閉的環境中、無知的年代裡,這種事情一旦被反覆宣揚、形成習俗之後,就會代代流傳。
在習俗的外衣下,有人認為其包裹的是人性。但這恰恰並非真正的人性,違背了每個人自身最樸素的願望,不符合人之所以為人的道理。及至今日虎娃所見,這所謂的習俗其實仍然只是一種藉口。
虎娃從山頂飄然而落,現身於最初見到的那三位老者面前。那三位老者正在煮東西吃,見虎娃從天而降,皆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又趕緊爬起來跪拜道:“您是天上的神仙嗎?”
以虎娃的見知,神和仙是兩回事,但他很難和這幾位老者解釋清楚,便點了點頭。三位老者連連叩頭道:“神仙大人,您怎麼會來到這裡?難道是山神聽見了我等的祭告,是上天派您來救我們脫離困苦的嗎?”
一聽這話,便知他們並非是自願上山的,虎娃淡淡道:“你等不必多禮,且站起來好生說話。我只是路過此地,見山中有人野居,便下來看看是怎麼回事?你們是哪裡人,附近就是村寨田園,何故在此野居,緣由皆說與我聽。”
虎娃其實不必現身亦能知曉情況,但他這一現身,就等於牽涉了某些事情。
三位老者中,一位老漢和那老婦是一對夫妻,他們來自山下的小渚村。夫妻倆原先有一個兒子已成年,兒子亦娶妻生子。可是老兩口的媳婦與孫子、孫女都死於洪水,三年前,其子受防風氏大人徵召參加治水,亦在治水時死於病疫。
兩年前,其子死訊傳來,兩位老者悲痛不已。可是族長卻讓他們按風俗上山,因為六十歲已至。
至於另一位老者名叫牙渚,他倒是還有兩個兒子和一個女兒。女兒早已外嫁到別的村寨,他是被兩個兒子“送”上山的,也是以習俗為由。牙渚與那一對老夫妻原本是鄰居,於是就繼續與他們相鄰而居,在山上也生活了近兩年。
虎娃嘆道:“時日可不短了!你們是怎麼活下來的?”
百越之地的氣候潮溼溫暖,冬天雖不那麼寒冷,但是在山中野居容易染病,衣不蔽體、食不果腹,能活這麼長時間也是個奇蹟了。山中還有數十人,這裡是附近五個村寨的所謂的老人山,虎娃卻特別注意到這三位老者,就因為他們在這裡生存的時間已是最久。
牙渚老漢答道:“我上山時帶者薯蕷,此物剖開落地可生,便在山中種了不少。我年輕時擅打獵,如今大獸捕獲不到,可是蛇鼠之類尚能捉。”
那老婦也說道:“少時祖父曾教我辨別山野之物,我知道什麼東西可食,哪些東西要怎麼採用。而我老伴則擅建房屋,在山中就地取材,雖簡陋些倒也能遮風擋雨……”
能看出來,這三位老者身體的底子都非常好,老而未衰,至今仍可勞作,哪怕在這山野中都能勉強養活